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在一个多月以前的时候，这句话之于俞佑熙的印象也就只是停留在“这是马克吐温先生说的一句话”这样的程度。
而现在，她深感这句话真是太写实了。
坐在已经使用了一个月的办公桌前，俞佑熙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脑袋，看向部长办公室，眨巴眨巴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入职时间不长，金涩琪又是沈恩勉的秘书，没有多少精力带她，所以23岁的俞佑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外表异常精美的花瓶。
其实，能以首尔大学应届毕业生的身份，一路过关考进铉空集团旗下两大支柱之一的产业，还进了号称“铉空电子的大脑”的策划部，又有谁会是真的笨蛋。
所以，在被金涩琪通知办公座位调整到直对着沈恩勉办公室的方向上时，她就明白自己应该开始转运了。
金涩琪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带上她，一边做一边给她讲解。
甚至沈恩勉也会偶尔指点她一些东西。
铉空电子策划部最近一个月里的“小红人”以及被人惦记着想要下黑脚的“大肥羊”，俞佑熙每天都在工作与学习中头晕眼花，追着金涩琪的脚步玩命地跑。
“高端的商业竞争，往往都是使用朴素的竞争手段，比如……”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金涩琪的笔记，俞佑熙有空了就会看一看。
“唉，马克吐温先生果然说的都是真话。”
抱着脑袋，俞佑熙仰头瘫坐在办公椅上，抓了抓头发，愈发觉得沈恩勉是一个实在人。
如何辅佐上级进行用人管理和参与商业竞争，这是沈恩勉给她的核心课题，也是让她参加的沙盘模拟培训的主要内容。
以前看有关商业竞争的电视剧的时候，她时不时就会觉得编剧在侮辱观众智商。
现在，她只想给自己曾经吐槽过的编剧们道歉。
有的时候，真实的商业竞争会比电视剧更降智。
虚构的电视剧是编辑按照一定的逻辑撰写的。
而现实的商业竞争有时候会毫无逻辑可言。
想一想就觉得好笑，现实的商业竞争堪称武德充沛，虚构的商业竞争费拉不堪。
——看起来诡谲而富有智谋的操作，大多都是外行的脑补，真实的战斗都是朴实且枯燥的。
这是沈恩勉告诉她的第一个重点。
做任何事情的最终愿望就是达成目标。
而在达成目标的同时，要评估成本和收益。
这就是性价比和风险。
从这个层面的思考出发，那些看似侮辱智商的操作，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能一击必中，为什么要玩花活？
流程越多、越复杂，失败的概率就越大。
接触的人越多，被人搅局的概率就越大。
所以，使用最低的成本、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方式，达成最终的目标，这才是高手过招。
俞佑熙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成为这样的高手，但她心里很明白，如果不能让沈恩勉满意，或者以后无法帮助某个人成为这样的高手，那自己就离滚蛋不远了。
天底下没有平白多吃的三明治，只有不得不吃撑的为难。
忙得头晕脑胀的俞佑熙现在只想出去透透气，哪怕是带着工作任务也好，只要能出去溜达就行。
嗡嗡嗡……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蹦跶了起来。
“前辈，我我我在学习呢，没有偷懒，真的。”
不给金涩琪先开口的机会，俞佑熙像被狼追着跑一样赶紧先把自己交待了。
她确实从来都没有偷懒过，但金涩琪一直严厉得像是魔鬼。
“你现在收拾一下，五分钟以后下楼，跟ThemeD公司的郑秀容组长一起去MBC电视台，之前拟定服务平台新代言方案的时候一直都让你参与，今天要和电视台进行宣传的前期接触，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部长还专门拜托郑组长多教一教你，好好学，明天我会考你的。”
憋着笑意，金涩琪努力地板着脸、端着语气，一本正经地替坐在身边座位上的沈恩勉下达了指令。
“前辈！我我我……我一个人吗？”
俞佑熙双眼一瞪，看起来仿佛大脑在颤抖。
“谁说你一个人了？不是还有郑组长吗？”
金涩琪敛眸抿唇，目光的余角擦过沈恩勉的侧脸，看到了一挂生人难察的笑。
“不是，咱们公司就只派我一个人去吗？”
俞佑熙伸手按住了放在桌角的手提包，指节轻轻扣着，声音依旧跌跌撞撞般的堂皇。
“只是前期接触，让郑组长带上你而已，你可别说你做不到啊。”
嘟嘟……嘟嘟……
话音刚落，金涩琪就结束了通话。
看着屏幕恢复到桌面壁纸的手机，俞佑熙微微挑眉，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周围，然后轻松收起了刚才满脸都是的堂皇。
既然要出门，那就起码拿出点样子来吧。
按在手提包上的那只手，顺势伸进去，摸出了一支口红。
是TomFord品牌的白管系列，04色号。
名为Aphrodite。
……
“允儿小姐，下午好。”
刚刚走出转角，林允儿就看到了两个漂亮得可以立刻原地出道的女人。
其中一位她认识，是ThemeD公司的郑秀容。
“林小姐，您好。”
平时多少也会看一看idol舞台，俞佑熙知道眼前这位是少女时代的门面，跟在郑秀容后面也打了招呼。
“两位下午好。”
听到了身后金泰妍的脚步声，林允儿顾不上多想眼前的这两个人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先做了回应。
“哦？金小姐也在，下午好。”
目光闪烁，郑秀容多留意了一下金泰妍的表情。
“郑组长，您好。”
之前能拿到铉空航空的广告歌，多亏了ThemeD公司的推荐，金泰妍和郑秀容那时有过一面之缘，记忆里多少都能有一点印象。
侧眼瞄了一下笑容模式化的林允儿，看不出深浅的金泰妍心下微微不安。
面前的这两个人，刚才会不会听到了什么？
没有多说话的意思，郑秀容侧身让开了路，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那两位艺人远离的背影，俞佑熙站到郑秀容身边，压了压嗓子。
“郑组长，贵公司提供的建议书是说要按照情景剧的模式来操作，我记得提到的艺人里是有这两个人的名字吧？”
放在以前，俞佑熙根本想不来自己能直接看到还没有拍板的方案原始稿。
现在，她不但能看到，还能从一开始就参与。
“有是有，不过……”
郑秀容微微眯了眯眼睛。
“建议书是我们ThemeD提供的，但你们的沈部长未必就会全部采纳。”
摇着头笑了笑，郑秀容往刚才林允儿和金泰妍走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
“走吧，雨好像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