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安东的话,谭胜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厂长办事儿依然秉持着不择手段的原则,但却简单有效。同时心里也很庆幸当初自己明智的选择,如果没有正确的站队,那么他此时一定跟邵岩他们一样,已经被双规,然后把牢底坐穿。
周安东对王文田说道:“按照我说的去做,打断他们的胳膊和腿。报案的时候就说他们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企图阻碍职工正常工作,企图破坏生产经营,手持凶器企图伤人。”
(1979年,修订刑法,将寻衅滋事的行为纳入刑法调整范围,作为一款独立罪名。)
“这些罪名……”谭胜嘴里喃喃嘀咕着,眼睛越来越亮,然后对周安东竖起大拇指:“厂长,你安排的这些罪名,高,实在是高啊。”
“主任!”那名五大三粗的文员挠了挠脑袋问道:“这些罪名,有什么门道吗?”
谭胜笑了起来,说道:“你要说那些流氓什么都做了吧,他们只是拿着凶器在厂门口晃悠,在围墙上乱写一些污言秽语,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破坏。
可你要说他们什么都没做吧,仅仅是手拿凶器在咱厂门口晃悠,在围墙上写那些污言秽语,说他们是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好像一点毛病都没有。
另外还有剩下的罪名,企图阻碍职工正常工作,企图破坏生产经营,企图手持凶器伤人。这里面的三个企图,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谭胜看向周安东,脸上的表情满是敬服。说实话,不服是真不行。怪不得厂长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高的成就,自己混了大半辈子,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只是一个处级。就今天这个事情,让他处理,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谭胜又看了一眼那十多个小流氓,此时正在嚣张的拿着钢管和钢筋头指着他们,有的笑得很张扬,有的嘴里还在骂着什么,但因为距离有些远,他们声音也不算大,听不太清。
“他们确实没有阻碍我们工正常工作,破坏生产经营,手持凶器伤人。但他们要是没有上述犯罪的企图,为什么手里拿着凶器,在厂门口晃悠?
他们没有上述犯罪行为,但不表示他们没有犯罪的企图。或许是在等待更多的同伙到来,或许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或许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们暂时没有执行犯罪行为。
所以,厂领导立刻报了警,但清河分局以正在执行特殊任务,警力不足为由拒绝出警。于是,厂领导为了保护毛呢厂职工以及财产安全,果断做出决定。
控制手拿凶器的流氓,将他们有预谋的犯罪企图扼杀在摇篮里。但遇到了犯罪分子的疯狂抵抗,我厂保卫人员,为了毛呢厂职工和财产安全,不顾自身生命安全,英勇的挺身而上,制服了犯罪贩子,保护住了毛呢厂职工和财产安全不受侵害。”
“分析的很到位。”周安东微微一笑,抽了口烟:“我们是国营大厂,有四万职工,形象和尊严是不容侵犯的。”
连凯和沈伟明看着那些小混混的眼神,流露着无与伦比的火热之情。他们早就有点蠢蠢欲动了,可周安东没有最后下达命令,他们也只能耐心等待着。
“去吧!”周安东对王文田和连凯还有沈伟明一摆手:“完事儿之后,你们就去分局报案。态度嚣张一点,努力让他们把你们三个扣了。”
顾兵满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让分局把文田他们扣起来?”
周安东看了顾兵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说:“让谭主任给你解释吧。”
说完,周安东迈步就要走,紧接着他收回了迈出去的腿,转过身来,对着正准备离开的王文田三人说道:“等等!”
王文田三人闻声抬头看过来,周安东指着那两个正在往围墙上写字的两人说道:“把那两个勤劳的小蜜蜂留下,他们破坏毛呢厂的重要公共设施,在上面乱涂乱画,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每人罚款两万,而且必须恢复原样!”
现在国营企业保卫部门都是有执法权的,这帮家伙在毛呢厂围墙上乱画乱写,厂子自己处理一点毛病都没有。
“重要设施?”
四名保卫和两名文员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对视一眼,接着又看看破围墙,心里一阵嘀咕。这是多重要的设施啊,在上面写几个字,虽说这些字有些不堪入目,可每人罚款两万,这也太狠了,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要知道,这个时候老百姓才刚刚温饱,就算家里有点存款,想要凑出两万来,那也是有点困难的。
谭胜心里一动,忍不住的说道:“厂长,今天把这些混混处理了,我们的脸面已经找回来了。如果,对方还派人来,还把他们胳膊腿打断,解气是解气,但太浪费了。”
“哦?”周安东眉毛挑了挑:“那你的意思呢?”
谭胜突然想起周安东重视教育这个事情,于是说道:“我觉得,还是抓起来罚款比较实惠。不管罚多罚少,给学校教职工发点奖金也是好的。”
“嗯?”周安东还真没往这上面想,然后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就这么办了。”
五大三粗的文员突然说道:“可是每人罚两万,他们能拿的出来吗?”
“能!”说话的是谭胜,这老小子脸上挂着很是阴险的笑容:“他们破坏的是我们厂的设施,我们有执法权,对他们进行处罚,但却没有拘留权。
不过,他们要是一直拿不出钱来缴纳罚款,我们就有理由一直扣着他们。你们想一想啊,有两个人扣在我们手里,今天这个事情背后的指使者,能睡得着觉吗?
所以,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人弄出去。至于方法嘛,无非就是一边让流氓继续过来找事儿,一边让某些领导出面施压,然后让分局接手我们扣押的两个流氓。
毕竟,我们厂保卫处虽然有执法权,但要以公安局为主。如果分局要带走两个混混,再加上某些领导的施压,要是我们顶不住压力,肯定要把人交出去。只要人不在我们手里,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
一名保卫一脸担忧的说道:“那,我们能顶住压力吗?”
谭胜一笑,看了顾兵和周安东一眼,拿着刷子就给顾兵和周安东脸上刷金粉:“有我们的厂长和书记在,不管谁施压都能顶得住。”
何况,刚刚厂长还说,让王文田三个人去分局报警,而且态度要嚣张一点,尽量让分局把他们扣下。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我们有理由去市局投诉清河分局。”
“投诉分局?”一直没有说话的文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投诉分局?”
谭胜看了顾兵一眼,意思是下面就是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因为,今天这个事情我们报警了,但分局却找理由不出警,证明分局里藏着坏分子。所以,我们要去市局投诉,让市局出面对清河分局展开调查。
至于为什么非要让王文田他们被分局扣留,是为了增加我们手里的筹码。厂长的司机和保卫不顾自身安慰,勇敢的与犯罪分子斗争。
然而,在制服所有犯罪分子后去分局报案,却被分局扣了。到时候,只要厂长亲自出面到市局投诉,市局肯定也是有很大压力的,想糊弄都不敢。”
周安东笑了,迈步往厂门里走。谭胜确实是个人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他的安排分析得一点不差。虽然他只是个厂长,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厅级干部。
只要他亲自给市局施压,市局是绝对不敢包庇的。到时候,抓到分局里跟他作对的那只老鼠,绝对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谭胜看着周安东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安稳。就是觉得,只要有厂长在,多大的事儿都不算事儿,肯定都能轻松解决。
“只要我们扣着这些流氓不放,某些人又没有办法把人弄出去。他们就会寝食难安。为了能吃好睡好,某些人肯定会把罚款交了,把人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