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庞统而言，这场战事的进展实在出乎预料。
他此前早已做好了久战的准备，却未想神族军队竟如此不堪一击。
纵然知晓这座星球早已被神族高层放弃，可生活在此的神族子民，竟真如麴义所言，半点血性也无。
军队不过阵亡三分之一，阵型便彻底溃散，再无半分抵抗之力；
眼见周边城市投降，那些未曾遭逢攻击的城池，竟也纷纷跟风竖起白旗，毫无坚守之心。
更让他费解的是这颗星球的百姓，绝大部分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组织自救。
既无奋起反抗的勇毅，也无坚守家园的执念。
眼见官府缴械投降，便一味顺从跟随，仿佛这场战事与己无关。
全然忘了这是种族之间的生死博弈，一旦战败，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未知的命运。
庞统指尖在星域图上轻轻划过，眼底满是困惑与凝重。
这般轻易的妥协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是真的懦弱无骨，还是另有图谋？
这场看似顺利的胜利，或许并未真正终结。
庞统凝视着全息屏幕上那些顺从的神族百姓影像，眉头紧锁，心底的疑惑愈发浓重。
难道他们真的不明白，种族之战战败的后果？
轻则沦为附庸，任人摆布，重则家园尽毁，性命难保。
不对，绝无可能。
神族身为高纬文明，即便这颗星球已被放弃，普通百姓也该通晓宇宙争霸的残酷法则。
怎会这般愚昧无知，轻易便选择妥协？
他心头疑云密布，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全息屏幕，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摩挲，细细审视着每一处细节。
屏幕画面流转，恰好定格在前方将士传来的实时影像。
向大唐将军朱灵递上降表的，竟是个身形魁梧、面容带着兽类特征的神族半兽人，毛发浓密的指尖攥着降表，眼神里藏着难以察觉的隐忍。
庞统顺着影像扫过星球各处城池的画面，骤然发现，整颗星球之上，竟无半个纯正神族的身影。
所见之人皆是这般半人半兽的模样，或是耳生尖毛，或是眼带兽瞳，带着明显的异族融合痕迹。
刹那间，庞统双眼猛地睁开，瞳孔微微收缩，此前所有的困惑如同被利刃剖开的迷雾，瞬间烟消云散，心中豁然开朗。
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缓步走向自己的座椅，每一步都带着豁然开朗的笃定。
走到桌边，他目光落在案上静静摆放的烟盒上。
伸手拿起，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盒身，从中抽出一支香烟，指尖夹着烟卷。
正要抬手点燃，眼角余光瞥见身旁麴义投来的带着几分怒意的目光。
那烟盒分明是麴义私藏的口粮，平日里他自己都惜字如金，从不轻易与人分享。
庞统夹着香烟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随即扯出一抹赔笑，连忙收回点火的动作，对着麴义轻声解释，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那个公节，先借你的顶两天应急，实在是烟瘾犯得厉害。”
他顿了顿，连忙补充道。
“等下个月军需处的烟草发下来，我一定先给你补上，绝不拖欠。”
麴义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嘴角向下撇出明显的弧度。
脸上满是不满，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吐槽。
“行了，你上个月也是这话，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他抬手戳了戳桌面，声音里满是无奈的控诉。
“结果呢？”
“烟一到手，先紧着旁人还，唯独借老子的，你是一根都没往回还，合着就欺负我好说话？”
抱怨归抱怨，麴义还是摆了摆手，算是默许了他的举动，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随手从案上拿起另一盒烟，抽出一支咬在嘴边。
庞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连忙上前拿出火机，“咔嚓”一声点燃火焰，凑到麴义嘴边，帮他点燃了香烟。
麴义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鼻腔缓缓溢出，脸上的不耐消散了些许，侧头看向庞统，语气随意地问道。
“看你这模样，怕是想到什么关键了吧？”
“方才还愁眉苦脸，这会儿倒像解开了天大的难题，这么开心？”
庞统将香烟凑到火机火焰上，橙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烟卷，燃起点点火星。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草的醇厚气息顺着喉咙涌入肺腑，又缓缓从唇间吐出，一团白雾在身前弥散开来，模糊了些许眉眼。
待烟雾渐渐散去，他眼底清明透亮，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转头看向麴义，缓缓开口道：
“公节，其实神族并非咱们想象中那般不可撼动，他们的强大之下，藏着太多腐朽的裂痕。”
“就像这颗星球上，这么快便向咱们投降的半兽人。”
他顿了顿，指尖夹着烟卷轻轻晃动，语气里多了几分通透。
“并非他们没有血性，甘愿束手就擒，不过是打从心底里，就对这个神族帝国太过失望罢了。”
“从神族将他们划分为三六九等的那天起，这些半兽人的命运就早已被牢牢固定，没有半分转圜余地。”
庞统又吸了一口烟，烟雾裹挟着话语缓缓溢出。
“在神族的规则里，越是接近纯正神族长相的人，越能攀附高位，坐拥权势与财富；”
“可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半兽人而言，他们的人生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要么被强征入伍，送往硝烟弥漫的战场充当炮灰，要么被驱赶到暗无天日的工厂劳作至死。”
“哪怕是死后，身体上有用的零件，也得被强行剥离，贡献给那些云端之上的神族贵人，连尸骨都难得安宁。”
他抬眼望向全息屏幕上那些麻木的半兽人影像，眼神沉了沉。
“若是他们从未见过纯正神族的奢靡生活，或许还会在愚昧中认命，安安分分承受这一切。”
“可偏偏，仅仅数百名纯正神族，便高高在上统治着整颗星球，他们的锦衣玉食、安逸享乐，就赤裸裸摆在半兽人眼前，形成天差地别的对比。”
“更令人心寒的是，当神族高层决定撤离这颗星球时，不仅没有提前通知这些被他们奴役的子民。”
“甚至为了防止半兽人趁机逃离，将星球上所有多余的宇宙飞船尽数摧毁，半点生机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