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落下，周琦已经将竹筒打开，她略显错愕地抬眼看向了言卿，声音都还有点不稳：“你说什么？”
对面坐着的女孩微微勾了唇，夜色勾勒出女孩身形的轮廓，因为黑暗而显得有点模糊不清，甚至有些遮挡住了她脸上一贯无辜柔弱的表情。
罕见地显出几分冷傲的气势。
言卿用竹筒推着自己面前的骰子到中间，下巴微微一扬，说话的语气仍然低缓轻柔：“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周琦僵硬地低下头去。
她看到了自己的骰子上面显示的是一点。
“这不可能！”周琦猛地站了起来，看向言卿的眼神终于从略显轻佻的神情中收敛起来，变得有些忌惮，“我不可能扔出一个一点，这绝对有问题。”
言卿神情轻松地耸了耸肩，显出一点乖顺的神情，眼眸中透露出的神色却与乖巧温顺丝毫搭不上边。
“愿赌服输呢，周琦姐姐。”
她第一次用乖软的声线喊周琦姐姐，但周琦却一点高兴的情绪都升不起来。
“玩游戏前你还百般推辞，没想到你——”周琦重新坐回位置上，输的第三次让她清醒过来，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可不是什么新手，她只是长了一张容易令人放松警惕的脸罢了。
言卿无所谓地笑出声：“啊，运气好而已。”
周琦深呼吸了几次，她抬眼看向言卿，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还有点勉强的意味：“你问吧。”
“为什么帮于珊珊制造梦境？”
这个问题目前是言卿最想知道的，也是她剧情探索度的最后一点进程。
她略微抬起脸来，唇边的笑意也收敛起来，女孩不笑的时候神情中其实是带着一点冷漠的意味，也许是因为夜晚的温度太低，就连眸中都没有一丝温度，冷淡得近乎疏离。
在这之前，她是遵守人设的炮灰小花瓶。
但是这这一刻，言卿就只是‘言卿’。
那个进入管理局之后就高强度开展任务，从未做过感情处理却仍然头脑清晰，甚至于被系统评价冷漠的，神级任务者。
周琦慢慢地抿起唇。
她看着自己骰子上的一点，再抬眼时看到了被言卿推过来的另一个骰子，上面明明白白的二点，最后周琦抬头，视线落在了言卿身上。
周琦毫无征兆地笑出声来，她叹了口气，身体却放松下来。
“因为好玩啊。”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被周琦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言卿挑了挑眉：“就只是，好玩？”
“对啊，不然多无趣啊。”周琦笑起来：“你瞧，一切都被颠倒过来，处于食物链底部的人一跃成为了顶端的主宰者，整个校园规则都被改写，多么新奇又有趣的事情。”
“你不是喜欢柴歆么？倒也舍得看她被欺负。”言卿似笑非笑道。
“那算好感，对小时候那个柴歆的好感和滤镜，因为她曾经在我母亲去世的时候真挚地留在我身边，那件事对我而言永远都是美好的。”周琦道：“但人并不是永远都不变，任何人都是。”
言卿若有所思，一时也没接话。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几人的爱恨情仇，对她而言都只是一团数据罢了。
就像系统所说的那样，言卿从不会心软。
言卿只是觉得有点好笑，她在来这里之前思索过周琦的目的和动机，却没想到周琦的回答居然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好玩’。
增长到100%的剧情探索度告诉言卿，周琦并没有骗她。
简直荒诞。
“那么，周琦姐姐，这游戏还玩么？”言卿用指腹点了点面前的竹筒，抬眼看向了对面的周琦。
周琦嗤笑一声：“你应该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吧？我猜你的完成度差不多应该刷满了。”
‘完成度’这种话从一个游戏Npc里说出来，倒是莫名的微妙。
不过剧情到了这里，也证明了于珊珊并不是副本的最终boSS，真正的主宰是隐在背后的周琦。
但是就连第二顺位的于珊珊都能发觉玩家的存在，周琦说出这话，言卿其实并没有非常意外。
“刷完了。”言卿诚实地点点头，随后她转过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不过，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你。”
周琦却向后一仰，眯了眯眼：“可惜，我现在不想解答你的问题了。”
“姐姐生气了么？因为我比你想象中要厉害一些？”言卿似笑非笑地出声，“我倒是比较好奇，你想要我答应你的要求是什么呢？”
周琦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言卿一遍，轻佻地笑出来：“我不是说过么，我对你很有兴趣。”
言卿表情不变，她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周琦面前摇了摇。
“你说的不对。”言卿道：“你找我并不是因为这个。”
周琦一时笑出声来，她撑着下巴看向对面的女孩，“我想做什么还不是我自己的事情？难不成你还替我想到了什么不成？”
她似乎真的觉得好笑，唇边的弧度扩展得越来越大，直到再次抬眼时对上女孩笃定的眼神，周琦唇边的笑容才一僵，而后收敛起来。
周琦垂眼看了看面前的两个骰子。
“……我最开始，是打算玩一玩，毕竟言卿你的外貌确实让我觉得很感兴趣。”周琦再次出声，声音有些低沉：“不过刚才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脱离这里。”
言卿一歪头。
“这个世界一直是这样，亘古不变。于珊珊，柴歆，池葳，还有我。”周琦道：“一直重复着，做些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的事情，看着一批又一批不同的人进入这个世界，有些人走不出这个世界，有些人发觉了不一样的存在，然后离开这里。”
她顿了顿。
——“我不想永远这样。”
脱离这个世界，这个她从一睁眼起就一直重复做着相似事情的世界。
荒谬又荒诞。
言卿一时没出声，她将两只手放在一起，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过了好一会儿，言卿才慢慢地张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恐怕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