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青蕊提着果篮到医院陪司机孙叔坐了会儿，在孙家人来送饭时，识趣离开。
应该去上补习班的。
这个点。
可是林青蕊今天就是不想学，也学不进，昨晚在阳台呆呆坐了大晚上，也没能预习两页纸。
虽然做好了有后妈的准备，可她还是忍不住揣摩黎暗和他妈是怎样的人，生怕林知无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又被骗钱又被骗感情。
女儿替父亲操心终身大事。
说起来，还挺奇妙的。
林青蕊心烦得厉害，回家牵了图图散步，走着，走着，想起张哲远。
他和黎暗玩得近，搞不好今天也在一起。
林青蕊拨通张哲远电话，一连打了三个，对方才不耐烦地接起，当头就是一句，“学习机，找你爷爷干嘛？”
早知道就换号码了，晦气。
林青蕊开门见山，“你在哪？跟谁在一起？”
“豪爵唱歌啊……呃，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
“好好说话。”
“不好好说话你能吃了我。”
“不能。”林青蕊眉头一压，勾唇补充道：“但我会跟周朝告状。”
“……靠！”
张哲远一哆嗦，要不是隔着电话不好操作，他高低要给林青蕊跪一个。拜托，人家周朝为了远离她这个活阎王，都主动流放到附中了，她还不放过，还把人家当枪使。
他都要替周朝落泪了。
“林青蕊，你有完没完啊，周朝欠你的吗？一天天就知道拿他的名气作威作福。”
“他是欠我啊，抄了老娘几年作业以为拍拍屁股走人就好啦？”
“……老娘。”张哲远揶揄道，“哟哟哟，多久没听到你这么说话了，怎么，乖乖女的面具戴不住了吗？”
“张哲远，想死是不是？”
张哲远头皮一紧，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怂道：“我跟严超他们几个在一起，还有些区三中和卫校的女生……”
“黎暗在不在？”
“啊？”
“啊个屁，黎暗在不在？”
“你问他干什么啊，我靠，林青蕊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周朝知道会发疯的，到时候我……我成什么了？”
帮好兄弟喜欢的女生，嗯，跟其他男人拉皮条？
靠北啦！
“闭嘴，谁看上他了，我就问你黎暗在不在。”林青蕊阴沉地重复了一遍，“在，还是不在？”
“在在在。”
张哲远说完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巴。
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林青蕊一吓唬就害怕呢？
这个女人，都快和贞子并列成为他的童年阴影了。
林青蕊遛狗的公园距离豪爵ktv并不远，她懒得回去放狗了，直接牵着推土机一样的图图往那边走去。
一人一狗，十来分钟就到。
豪爵两个入口，正门面向大街，金碧辉煌，还有迎宾小哥和小妹，后门贯通足浴店，是警方大检查时男男女女的逃跑通道。有次在对面吃炸串，她、张哲远和周朝就亲眼目睹过“大逃亡”。
怎么说呢，比看田径比赛精彩多了。
一个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光着脚撒丫子跑。
长明就是这样。
高速前年才修通，城市也是这两年才发展起来，人们的物质生活提升了，但精神水平还是下水道趴着，否则也不至于遍地都是些洗脚、洗头的。
小孩也跟大人有学有样，爱去游戏厅和网吧，各种哥姐兄弟认得飞起，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早两年还常常听到打游戏砍人的新闻。
林青蕊牵着狗，驾轻就熟走进充满尿臭和酒臭的楼道，勒紧狗绳，不准图图乱捡东西咬。
塑料袋、烤串的竹签、啤酒瓶、小雨伞、护垫……
楼道里简直是微缩的人生百态。
她熟视无睹，走到三楼一脚蹬开紧闭的铁门。
出了消防通道，里面就是豪爵，装潢很好，整个走廊都是地毯，四周还裱着些欧式相框，展示一些看起来很有逼格的图片。
这好像是黎暗家的产业之一，果然和黎暗这个人差不多，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一想到以后可能要叫这种人哥哥……
林青蕊皱眉。
算了，大不了回外婆家住，反正舅舅也说过好几次了。
苏家人不太放心林知无养她。
林青蕊牵着狗大摇大摆来到3013。
门上写着几个烫金字：维多利亚1号。
没记错的话，这是豪爵最好的包厢，光包房费一晚上就过万，黎暗这个臭小子竟然带人在自家这么造，一想到双方父母要是结婚，黎暗以后还会造她家的钱，林青蕊的拳头就硬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男男女女一二十个。
唱歌、划拳、乱蹦、喝酒……看起来很热闹。
张哲远跟个傻逼一样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说话，靠近点歌台的地方，黎暗坐在两个女生中间，一个是面色不善的连诗雨，另一个是卫校的大姐大，在贴吧很有名，据说还参加过超级女声的海选。
谁知道呢。
两人丫鬟一样围着黎暗。
递酒的递酒、点烟的点烟，这个靠他肩膀，那个摸他大腿根……
林青蕊有种错觉——
不是黎暗在左拥右抱，而是她们在占他便宜。
呵，真有意思。
林青蕊推开门，音乐还在继续，众人停下动作齐齐看过来，目光触到女孩明艳清傲的脸时，除张哲远虎躯一震外，其他人都眼前一亮。
林青蕊进来，拉着眼神犀利的图图也进来。
小猎犬一点不怕生，垮着张狗脸巡视，不愧是她养的狗，表情简直跟林青蕊如出一辙，就差把“拽”字写在额头。
张哲远张大嘴巴，一脸卧槽，“我靠……大姐，你自己来也就算了，怎么还带个煤气罐？”
图图听到“煤气罐”三个字，立马竖起尾巴，响亮地wer了一声。
这一声，震得所有人都皱脸。
无他，太像驴叫了。
别说三楼，整栋楼应该都听到了！真是如同仙乐耳暂聋。
黎暗垂着眼睛，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香烟，他从鼻子徐徐喷出青蓝色的烟雾，薄俏的唇角勾了勾，琥珀色的眼睛却没有一点笑意，“有事？”
“没事，只是过来看看。”林青蕊四下打量一番，点点头，“早点结束，不要惹事。”
张哲远差点喷出来。
这怎么，嗯，怎么有点像在管自家男人啊。
其他人也是一脸讪讪，朝黎暗酸道：“暗哥，是嫂子来探班啊，这么漂亮也不跟兄弟几个介绍介绍。”
黎暗撇过头，抖落烟灰，叹息似的发问，“林青蕊，你到底来做什么？”
男生低沉轻佻的声音，很像调情，同为男人听了都要春心荡漾，偏偏林青蕊无动于衷，也许是被图图的叫声搞得有点聋了吧。
女孩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么，看看。”
“暗恋老子？”
“你想屁吃。”
众人，“……”
张哲远站起来，急到羞愤，“林！青！蕊！你到底过来做什么？！！”
林青蕊沉吟片刻，无视他，转头朝神色淡淡的男生说道：“黎暗，你妈……阿姨在这边吗？”
听到林青蕊点名要见他妈，黎暗暧昧难辨的神情终于清晰起来，男生笑了一声，然后很烦地收住，左手插进头发往后捋，片刻的积蓄后，一脚蹬开面前开满酒瓶的桌子，在女生们的尖叫声中，踏过满地狼藉走到林青蕊面前。
微卷的黑发下，蛇似的眼睛透出危险的笑意。
“怎么，对我妈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