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的青烟袅袅盘旋,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赵帝负手立于窗前,明黄的袍角纹丝不动,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水仙,朕让你寻吴俊泉,可有消息?”
陶水仙正在斟酌如何回话。
虽然,上次皇帝交代他办这件事的时候,他有意拖拉,但也深知君命不可违。这几日他已经悄悄派人去灵夜宫寻吴俊泉的消息。
但没想到,几日前那边已传来消息,吴俊泉早已经不在灵夜宫。
而且吴俊泉离开灵夜宫的日子正是在他离开的第二日。
据说他是去了慕容山庄,到现在却没有任何音信。
他又着心腹去了百晓楼,按理说今日应该会有消息传来。
心中暗自斟酌一二,最多还能够再拖一日。
陶水仙回道:“回禀陛下,臣无能,还没有查到吴俊泉的踪迹。”
“哦?”赵帝淡淡一声,慢慢回过头来。
陶水仙连忙低下头。
赵帝却还是看了他一瞬。一股极强的压迫感直逼陶水仙。
陶水仙立刻跪了下去。
“臣还在派人查访……”
“不必了,水仙!”赵帝摆了摆手,命他起身。
“朕已经将人带回来了。”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陶水仙身形一顿,险些失态。
“什么?”
赵帝却没有看他,接着道:“三日前,朕在回宫的路上遇到吴俊泉了,便将他带回来了!”
皇帝说的轻巧,陶水仙却是一头雾水。
“他肯跟……”
可是赵帝似乎并不想此刻的陶水仙说话,又继续自顾自说道:“可惜朕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暗害,如今四肢已废,容颜尽毁,恐怕已跟废人无异。”
他的话如当头一击,又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狠狠凿进陶水仙的胸膛。
他猛地抬头,素来沉稳从容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余一片惨白。
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人凭空扼住了呼吸。
天……塌了!俊泉毁容了!废了!
他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大漠雪夜下,那个少年清澈如泉的眼眸,以及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
那是他亲手从黄沙与危难中捡回来的小师弟,是这浊世中他愿倾力守护的一片纯净雪白。
分别数月,京城重聚不过寥寥几日,他便被陛下急诏召回。原以为只是短暂别离,怎料短短半月……半月而已!
他那捧在掌心都怕化了的小师弟,怎么就……怎么就被人害至毁容?
剧烈的痛楚与心疼如潮水般灭顶而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借助那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然而,帝王接下来的反应,却更加耐人寻味。
赵帝缓缓转过身,目光并未落在陶水仙身上,而是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冷意:“联姻之事,暂且搁置。水仙!朕要你,去查清究竟是何人,用何种手段,将他害成这般模样。”
陶水仙心神一凛。
陛下……似乎并不在意吴俊泉毁容是否会影响到宋夏邦交,他更在意的,竟是下手之人?这不符合一个帝王一贯的权衡之道。
紧接着,赵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掺杂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隐秘的期待:“此外,你派人去寻仙云长公主,告知他……告知他吴俊泉之事。”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光,瞬间划亮了陶水仙混乱的思绪。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语气中那一丝异样。
陛下对仙云长公主的心思,在皇城司并非绝密。陶水仙心知肚明,一直将这个秘密放在心里。
帝王这是……想借俊泉师弟毁容之事,让长公主亲眼见到心上人容颜尽毁,从而心生嫌恶,彻底断绝对俊泉的念想?
好精明的算计,好……卑劣的私心!
陶水仙心头巨震,为这帝王心术的深沉与冷酷感到一阵寒意。
然而,当他悄然抬眼,快速掠过皇帝的脸时,却意外地发现,赵帝在说出这个决定后,那双深邃的龙眸之中,除了算计得逞的冷光,竟还萦绕着一抹极淡、却无法忽视的……郁色与遗憾。
陶水仙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他的脑海:陛下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惊涛骇浪死死压回心底,抱拳躬身,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后的沙哑:“臣……遵旨。”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艰难挤出。
赵帝似乎并未察觉他瞬间的失态,或者说,帝王此刻也沉浸在自己那矛盾复杂的心绪里,无暇他顾。
他只是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淡漠:“去吧,仔细去办。”
“陛下!”陶水仙犹豫片刻,心中不甘,还是再次开口问道:“那吴俊泉当真再无半点恢复的可能吗?”
他怕皇帝猜疑,便立刻接着解释道:“事关西夏与我大宋的联姻大事,若是他已毁容……”
后面的话他不必再说出来,他只需说这么多便已足够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赵帝双眸一冷,不屑道:“我堂堂大宋怎么可能会送男子去那西夏之地入赘求和!”
“莫说吴俊泉如今容貌尽毁。武功尽失,不可能在恢复,纵然他还是如昨日那般惊才绝艳,朕也不可能会将他送到西夏和亲,辱我大宋!”
皇帝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的砸在陶水仙的心上。
容貌尽毁,武功尽失。不可能在恢复。
这一句话只叫陶水仙的心隐隐作痛。
“陛下,你是如何得知带回之人定是吴俊泉呢。”他硬着头皮,再次问道。
赵帝再次看到陶水仙一眼只当这是他的职业使然。加上他对这面前这风流倜傥的臣子颇为喜爱,对他也比对别人耐心几分。
于是悠悠解释道:“朕将他带回宫后,昨日他刚刚醒来,亲口告诉朕的!”
陶水仙本欲还想再问,以免帝王多疑,只得克制住。
“臣这就去调查是何人将他受伤?”
陶水仙再次躬身,退后几步,方才转身离去。
踏出御书房的瞬间,他挺直的脊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阳光照在他皇城司的官服上,却暖不透那彻骨的冰凉与担忧。
陶水仙回到府中时,眉宇间的凝重几乎化不开。夜色已深,他却毫无睡意,只在厅中来回踱步。一抬眼,才发现高天飞不知何时已坐在那儿,正静静望着他。
“宫里出事了?”高天飞敏锐地问道。
陶水仙深吸一口气,在好友对面坐下:“是俊泉。”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高天飞的神色就变了。
“找到他了?”
从高天飞的态度中可以看出,近日他也在留意吴俊泉的动向。
“他在宫中,但情况很不好。”陶水仙声音低沉,“容貌尽毁,四肢被废,武功全失……陛下虽允他留在宫中医治,但太医院那边,怕是回天乏术。”
高天飞手中的茶盏轻轻落在桌上:“确定是俊泉?”
“陛下亲口所言,不会错。”陶水仙揉了揉眉心,“我想进宫看他,但皇城司指挥使无诏不得入内宫。若是硬闯——”
他苦笑,“大内高手如云,你我都清楚。”
高天飞沉默片刻,眼中渐渐浮现一丝亮色。
“让我来。”他站起身,“明日我进宫探望太后。”
陶水仙抬眼看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不拘小格的朋友,还是高太后的亲侄子。
“你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陶水仙终于露出一丝宽慰,“替我去看看他,并且最好问出是何人伤的他?我定叫那人十倍奉还。”
说到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咬着牙,眸中也迸发出冷冷的杀意。
高天飞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梧桐老树下,已是盛夏,绿叶充满着生机。
二十岁的年纪,本该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像这盛夏的梧桐一般。
而他却像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天鹅,困在这方精致的院落里,成了慕容歌的笼中雀。
他身形高大,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半个头,肩宽腿长,本是极好的练武胚子。
但因为天生的早夭命格,使他活的像个贵公子哥儿。
精致却无趣。
此刻,他那张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俊脸上,却写满了迷茫与温顺的妥协。
一双总是显得湿漉漉的、如同小鹿般清澈的眼眸,此刻也黯淡地望着地上的落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被慕容歌慕容强行带回山庄已有半月余。
理由很简单,半月后与她成亲。
他试图反抗,却遭到了慕容歌的雷霆手段,她用好友南宫赛的性命来威胁他就范。
他只有顺从,被迫顺从。
他的“乖巧”显然取悦了慕容歌。
她对他的看管渐渐放松,允许他在院中自由活动,只是仍不准他踏出院门半步。
慢慢的,在假意的顺从和刻意的讨好中。
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慢慢有些习惯了。
甚至习惯了慕容歌每日的出现。习惯跟她用餐对话,习惯了她说话间喷洒的气息。
带着的少女特有的香甜,偶尔也会让他晃了眼。也会让他的心有些乱了。
这日午后,他正望着天空出神,院门外忽然传来两个略显苍老的交谈声,是慕容歌身边最得力的黑白二老。
“地牢里那小子,怕是撑不了几天了吧?”白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漠然。
“三小姐下了令,往死里折磨。肋骨断了三根,内腑也伤了,就吊着一口气。”黑老叹了口气,“也是个硬骨头,愣是不肯求饶。”
“只是南宫庄主南宫闲那边若知道,怕会有些麻烦。”
“谁让他的儿子胆大包天,竟敢设计害三小姐。自寻死路罢了……唉,只是可惜了,年纪轻轻。”
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树下的左一却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南宫赛……快死了?
慕容歌答应过他的!她明明答应过,只要他听话,就不会为难南宫赛!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点燃了他这些时日以来压抑的所有屈辱、愤怒和无力感。
先是吴俊泉!他最好的公子!当着他的面被毁容、被废武功、坠落悬崖,生死未卜!他当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如今,南宫赛也要因他而死吗?
他不能再失去了!绝对不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必须确认南宫赛是否还活着!
凭借着这段时间“良好表现”换来的有限自由,左一避开偶尔巡逻的守卫,凭借着记忆中模糊的方位感,小心翼翼地朝着地牢的方向摸去。
慕容山庄的地牢位置偏僻,守卫相对外围要松懈一些,加上他运气不错,竟真的让他找到了入口,并趁守卫换岗的间隙,溜了进去。
地牢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
左一忍着不适,一间间牢房寻找着。终于,在最深处一间狭小、肮脏的牢房里,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草堆上的身影。
那是南宫赛吗?左一几乎不敢认。
那个乐观开朗清秀倔强的少年,此刻浑身是血,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和淤青。
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南宫赛……”左一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隔着冰冷的栅栏,伸出手,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心如刀割!真正的,如同被利刃一片片凌迟般的剧痛!
那人颤抖的身躯一顿,原本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左一的身影。
他的身体立即像注入了强大的能量一般,瞬间活了过来。
“左一!左一……”
他的声音已经虚弱不堪,曾经的英雄模样,已不复半分。
尽管如此,他也拼命的爬向铁门外的左一。
左一想要进去,当即命令看守牢门的仆人将门打开。
那牢头不敢,左一怒叱道:“不日我便要你们三小姐成亲,将会成为这山庄的主人。你如今敢与我作对。可要想清楚了?”
他一番威慑,牢门头早已慌了神。
连忙恭恭敬敬的将铁门打开,将他放了进去。
左一立刻冲到南宫赛的旁边,然后看到他浑身是伤,没有一块好肉时,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伸手扶向何处。
“南宫赛!她怎么能这样对你?”
“你现在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左一依旧不知所措,眼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流下。
他的眼泪滴在南宫赛的脸上,还带着灼热的温度。
“左一……”南宫赛挪动着干裂的嘴唇几乎是强大的精神叫出口。
然后睁开眼睛,他的眼中已满是疲惫。
“左一!”
“我在!南宫赛!”左一随手用袖子擦了一下不停溢出的眼泪,用他用他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回应道。
南宫赛也温柔的的望向他,低声道:“左一,我有些冷,能抱抱我吗?”
左一中一阵刺痛,却是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我怕勒疼你。”
“左一,你永远是那么善良,我不疼,我只想你抱抱我。好吗?”
“好!”
卑微的祈求让左一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挪到自己的怀中,两只手将他紧紧抱住。
“嘶——”有那么一丝触碰伤口的吃痛,但因为是左一,勉强还可以接受,甚至还生出一丝快意。
“南宫赛!对不起,我还是弄疼你了。”
“没关系的,左一……你来了!就很好!我很开心……”
左一心一痛,满是愧疚。
“南宫赛,对不起!对不起!”
左一不停的道歉,心口闷闷的。
南宫赛乖巧的躺在左一的怀中,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以此缓解浑身的痛意。
然后他的脸上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对不起我什么?”
左一被他一问,愧意更甚。
“我不该欺骗你的!我不该欺骗你的。如果当初我要走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跟你说。结果我骗了你!我骗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骗了你,你就不会生出出来寻我的执念,你就不会落到慕容歌的手里被关在这里!也就不会被折磨成这样……是我害了你。”
“傻瓜!”南宫赛微微抬手,想用自己的衣袖为左一擦干眼角的泪。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上都是血渍。干的,湿的,新的,旧的……
没有一块衣角是配替左一擦泪的。
他的手又缓缓放下。
他笑了笑,似乎已经有些释然。
这些释然都是来自于左一的泪。
“左一!没事的!我不会有事。这些伤只是看着吓人,不会要了我的命……咳咳……”
剧烈的咳嗽暴露了他此刻内伤严重,只因为多说两句话便引发剧烈的咳嗽,鲜血也不停的从嘴角溢出。
看来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左一心头一震,南宫赛的伤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他急忙用自己的袖口 为南宫赛擦着嘴角的血渍。
“南宫赛,你不要再说话了!你伤的很重。”
“南宫赛!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的。”
“等我!”
看着南宫赛奄奄一息的模样,再联想到吴俊泉坠崖时那破碎的身影,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瞬间将他这些时日勉强维持的理智和伪装彻底摧毁!
仇恨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沸腾、奔涌!都是因为他!都是他的无能,才让他在意的人一个个遭受厄运!
慕容歌!都是那个狠毒的女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
当晚,左一又派人去请慕容歌,说想在院中与她小酌几杯。
慕容歌接到消息时,确实有些意外,随即涌上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
她对着镜子梳妆,看着镜中自己的绝代风华,她的心情越发愉快。
“左一!原来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一旁的林柔附和道:“小姐乃当今武林第一美人,这世上又有哪个男子不为小姐的美色所动?”
夸奖她的话,一向要令她很受用。
慕容歌心情好时便会多说些话。
她的目光从林柔的脸上缓缓挪开。
林柔也算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与她相比还是差很多。
慕容歌欣赏着自己的美貌,悠悠道:“若身边有他相伴,好像也不错。”
林柔回道:“那自然是金童玉女,令众人羡慕的一对。”
慕容歌依然很受用,但转念一想,左一命不久矣,便开始烦躁起来。
“柔儿!西门玉何时来?”
“说是在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想必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怎么这般磨蹭?没有告诉他是替左一看的吗?”
“这个没有细说,只说是小姐请他来!”
“糊涂!那西门玉怎么会买我的账?你去叫白老来。我让白老去接。”
她原本很愤怒,但更加惊奇的是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左一的生死?
这跟她之前的初衷已经不一样了。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只是短短的半个月的相处,她对左一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执念。
不等林柔说话,她的语气自动缓和下来道:“西门玉与左一是过命的交情,他若知道是左一在这儿,必然会来的快一些!”
林柔点头应道:“那柔儿立刻就去找白老来!”
“去吧!”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鲜艳的红裙,这才来到左一的院落。
院内石桌上已摆好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酒。
左一坐在桌旁,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有种不同于往日的沉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冷意。
“今日怎么有如此雅兴?”慕容歌在他对面坐下,唇角微扬,心情颇佳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左一没有动酒杯,他只是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直视着慕容歌,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压抑的怒火:“慕容歌,你把南宫赛怎么啦?”
慕容歌执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怎么突然提起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无关紧要的人?你明明答应过我要饶他一命。”左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质问。
“可是他就快要死了!”他的身体仿佛也被剥离的力气,微微颤抖。
慕容歌放下酒杯,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她不喜欢左一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非常不喜欢。
她本可以否认,可以敷衍,但看着左一那副为了那个易人而对她怒目而视的样子,一股邪火也窜了上来。
如今的慕容歌行事,何需向人解释?
“他设计害我,罪该万死。”她冷冷道。
虽然早已从黑白二老那里得知,但亲耳从慕容歌口中听到确认,左一还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的隐忍、妥协、讨好,全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左一猛地站起身,因为极致的愤怒,身形险些站不稳。“慕容歌!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是又如何?”慕容歌也站了起来,与他针锋相对,“左一,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慕容歌的男人!为了一个外人,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男人?”左一惨然一笑,眼中满是悲愤和讥诮,“谁稀罕做你的男人!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逼我、困我、如今还要杀我朋友!我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慕容歌眯起眼,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左一不再犹豫,一直被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抽出,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慕容歌的心口!
这一下含怒而发,速度极快,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然而,慕容歌的反应更快!
她甚至没有闪避,就在匕首即将触及她衣襟的刹那,她右手疾如闪电般探出,竟直接用五指紧紧握住了锋利的刀刃!
“噗——”利器割破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鲜血瞬间从她的指缝间涌出,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滴落,在石桌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梅。
但慕容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左一,那双美眸中翻涌着震惊、愤怒,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痛楚,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你想杀我?”她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左一被她徒手抓刃的狠厉和那疯狂的眼神震慑住了,握着匕首的手不由得一僵。
就在这时,慕容歌做出了一个让左一魂飞魄散的举动。
只见她握着刀刃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猛地用力,帮着左一,将那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左肩!
“呃……”一声闷哼从她唇齿间溢出。匕首深深嵌入她的肩胛,鲜血迅速染红了她大片的红衣。
左一彻底吓呆了,手像触电般松开刀柄,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如纸。“你……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慕容歌任由匕首插在肩上,甚至抬手阻止了闻声欲冲进来的西门棠。
“退下!”
西门棠只是望着他一眼,神色复杂,便又隐于黑暗之中。
慕容歌一步步逼近左一,肩头的伤口随着她的动作汩汩流血,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破碎而疯狂的笑容。
“左一,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亲手杀了我?”
她那副决然的、不惜自残也要质问他的模样,彻底击溃了左一的心理防线。
他本性柔软,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疯狂的场面?他杀人未遂的勇气在对方这种近乎自毁的疯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看到左一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和退缩,慕容歌心中的暴戾与某种扭曲的爱意交织攀升到了顶点!
左一被她的气场逼得连连后退。快退到床沿上时……
她猛地抬手,疾点自己肩周几处大穴,暂时止住了奔流的鲜血。然后,在左一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她身形如鬼魅般逼近!
左一惊恐之下,本能地运起内力反抗,一掌拍向慕容歌。他武功本就不弱,盛怒惊恐之下,这一掌也颇具威力。
但慕容歌的武功更高!高得超乎他的想象!她似乎早已练成“大道无情诀”第五层,内力充沛霸道。
她甚至没有硬接,只是身形微侧,避开掌风核心,同时右手如灵蛇出洞,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扣住了左一的手腕!
一股冰冷刺骨的内力瞬间透体而入,左一只觉整条手臂一麻,内力运转顿时滞涩。
他还想抬腿踢击,慕容歌却已顺势贴近,另一只手闪电般在他胸前几处要穴连点数下!
左一身体一僵,全身内力如同被冻结,再也提不起分毫,身体也动弹不得,只剩下眼睛还能惊恐地转动。
“放开我!慕容歌!你要做什么!”他嘶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慕容歌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她猛地扯下自己腰间的红色腰带,将左一双腕牢牢捆住,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倒在床上,将他的双手高举过头,绑在了床头的雕花立柱上。
“不!不要!慕容歌!你要干什么?为什么绑我?”
左一想拼命挣扎,奈何穴道被制,内力被封,他的挣扎在慕容歌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他看着她染血的肩头,看着她那双疯狂而执拗的眼睛,看着她开始解他的衣带……无边的恐惧和屈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慕容歌!不可以!不要……”他绝望地嘶吼,试图用言语唤醒她一丝理智。
慕容歌动作一顿,俯下身,灼热香甜的气息喷在他的耳畔,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温柔,却形成一股致命的诱惑。
“你不是否认你是我的男人吗?今天我就要让你成为我慕容歌的男人。”
“你我本来就有婚约,我们本来就要成亲。你原本就是属于我慕容歌的!”
她喃喃道:“你要听话!听话便不会受罪。乖……”
她不再给他任何挣扎和言语的机会,彻底封住了他的唇,也封住了他所有绝望的抗议。
衣物被粗暴地扯落,冰冷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一阵战栗。随后压下来的,是慕容歌滚烫而带着血腥气的身体。
左一瞪大了眼睛,不停的求饶,不停的哭喊着,无比可怜。
“慕容歌,不要!你不要这样对我,你不可以!我是一个男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左一的眼睛已被泪水浸透。慕容歌身形一顿。
此刻她有些不忍,这样干净单纯的男人,她不忍心就此破坏。
但是,一想到他起了杀自己的心。慕容歌的心终究狠了下来。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红色的丝帕。
“乖乖配合!”
然后她用红色的丝帕蒙住了左一的眼睛。
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不再盯着自己,她的罪恶感也随之削减。
左一更害怕了,但他反而安静下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抗。
沉默成了他最终的反抗。
慕容歌惊叹于这具身体,本以为左一瘦弱,身上应该没有什么肉。这衣物一被她剥开,竟是一副绝好的皮囊。
多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又过瘦。
线条匀称,令她欲望喷张。
左一的沉默让她不由自主的怜惜起来。
她轻轻的褪去左一身上最后一条里裤,终究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原本只是气左一对她起了杀意。
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大体上都有一些报复心思。
但此刻,柔弱的左一已经被他包个精光。
反正再过半个月,左一就要与她成亲,也是他的人了。
此时还要她忍,根本没必要。
于是她坐了上去。
左一浑身绷紧……
慕容歌 一挥纱袖,一股劲风将罗帐放下,遮住了一床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