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空气都透着一股湿意。
幽静亭子内，商长歌和商长泽两人坐着下棋，
四周空无一人，青瑶等人守在三十步远的地方，
耳力更好的侍卫死士暗卫，则是退至到更远的位置。
“啪嗒。”
商长泽所执的温润白子落在棋盘发出清脆的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下很是悦耳，
周围没人说话，只有藏匿在花草丛中的鸟叫虫鸣。
商长歌并不在乎输赢，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会下棋，
会的一点还是遵循原主记忆照搬照抄现学现卖，随手落下一颗黑子，
看着棋子纵横交错的棋盘，端起高深莫测开始忽悠美人弟弟。
商长歌：“阿泽可听过重生？”
商长泽捻着白子的手一顿，不明白阿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种只会在民间话本子上出现的东西，
忆起阿姐曾与自己说过的预知梦天眼之类，迟疑半晌道：
“听是听过，一些说奇闻怪谈的说书人说过。”
商长歌也不接话，静静看着商长泽。
商长泽从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奇闻怪事，可阿姐的梦的的确确发生了。
例如他身边父皇安排的眼线，例如朝中几个看似支持他实则存有异心的大臣。
再或者阿姐说两年后南梁金娄会联合造反，他以此抽茧剥丝，
果然让萧纪在醉花楼里，擒获隐藏身份藏匿在王都城中半年之久的南梁将军。
桩桩件件，
让商长泽不得不信，沉默许久看向商长歌猜测道：
“莫非阿姐不是开了天眼，而是重生。”
重生这两字，商长泽从嘴里说出来时心中尤为沉重，重生重生，不死何来重生。
所以阿姐饭菜被下毒那日……
难怪阿姐醒来后会变了许多，难怪阿姐会突然会武，难怪阿姐不让他多问……
商长歌：“对。”
承认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一而再再而三欺骗美人弟弟的羞愧，
脸不红心不跳搬出自己准备好的一系列说辞，忽悠道：
“阿姐活了两世，上一世阿姐死在饭菜被下毒那一日……”
商长歌把自己代入到原主，巴拉巴拉把自己手里握的剧本给商长泽一通说。
之前为了不被怀疑，只说自己开了天眼梦见将来会发生的一些事，
并没有把原书剧情里每件事都说出来，像是美人弟弟最后惨死商瑞登基为帝什么的。
现在不一样了，
商瑞是重生者，她必须告诉商长泽这件事也必须让商长泽知道所有剧情，
这样夺嫡之争胜出的可能性才能更大，美人弟弟也能对商瑞更有防备。
但她不能说自己是穿书代替原主的外来者，只好把自己带入原主说自己也是重生者，
否则以商长泽对原主的感情，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她告诉美人弟弟剧本是为了什么？同意留下和萧纪定下婚约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日后商长泽登基为帝，给自己这个‘阿姐’最大程度荣华富贵自由自在的美好快乐生活么？
所以能说自己不是原主吗？
不能！
不然打的算盘落空，她不等于白忙活一场吗？
她不傻，也不是会无私奉献的人，不会做这种蠢事。
瞎掰扯自己是重生者怎么了？商瑞重生她也重生，这不相当合理！
商长歌不仅瞎掰扯自己也是重生者，还无中生有添油加醋，
等把原书本来有的剧情全部说完后，还把自己的所猜所想也说给商长泽听。
商长歌：“这场夺嫡之争下来，朝中折损不少能臣，
三弟登基后又不理朝政，整日沉迷于声色之中。
百姓怨声四起地方频频有暴乱，他国见势趁虚而入联合起兵造反，
朝堂内忧外患，没过多久各国兵临城下我青衍就此国破。”
为了应景，
商长歌眼角泛红，挥手间将两子对峙的棋盘完全打散打乱，
棋局不复存在，犹如她口中最终覆灭的青衍王朝。
很久，很久，
商长泽都没说话，亭子周遭花草灌木丛中欢快的鸟叫虫鸣犹在，
对比之下，亭子内落针可闻的死寂压抑万分。
商长泽：“阿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商长泽这一句不是质疑，而是不愿相信。
谁愿意相信一个辉煌鼎盛的王朝，会在短短几年后轰然倒塌不复存在，尤其，
他商长泽，是青衍的太子。
出生就被立为储君，从小学的就是为君之道治国之本，
从记事起就清楚明白自己肩负着怎样的责任，所有的抱负也都是为了青衍。
现在告诉他，
他的阿姐会死、母后会死，他会惨死。
跟随拥立他的能臣异士，最终都被一一处死身首异处，
而这一切，都是父皇为了给三弟扫除障碍的所作所为。
然，
三弟登基没几年，青衍覆灭在他国铁骑之下。
这简直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青衍，最终覆灭在自己手里！
最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三弟都能重来一世，上天还真是，一如既往眷顾偏爱三弟！
商长歌毕竟是一个外来者，没商长泽那么多的触动感触，
回以肯定答复，并就事论事就是瞎掰忽悠美人弟弟：
“如果阿姐不是重来一次，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呢？
之前骗你说开了天眼能预知未来，是怕你接受不了重生这样荒谬的事实。”
“但就在三弟想容婚事圣旨下来的那天，阿姐察觉到了三弟的不对劲，
就在昨日，我证实了三弟也是重生者的事实。
所以尽管这些事情对于你来说有些残忍，阿姐也不得不告诉你这些事实。”
商长歌将拿在手中把玩的一枚黑子放回棋笥，直视商长泽：
“阿姐知你自小为人宽厚，从未有过弑父、残害手足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有时候不得不狠不得不果断，好比父皇为了三弟毫不犹豫对母后、对你我下死手一样。”
商长歌刻意让自己手指微微颤抖，兀地伸手用力握紧商长泽的手腕，颤声，似怕似恨：
“阿泽，阿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阿姐还会死第二次也可以再死第二次。
可阿姐再也不想经历那种死后怨气不散灵魂飘荡，眼睁睁看着你们相继惨死，
眼睁睁看着我们青衍覆灭百姓国破家亡流离失所，却无能为力阻止这一切的痛苦。”
“所以这一世阿姐希望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你！”
这不是商长歌第一次说这些话，也不是第一次给美人弟弟灌输这种思想。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说好听点，她是在培养一个杀伐果断行事狠辣的帝王，
说难听点，她就是在精神上操作左右商长泽的一些观念。
为了什么？为了一己私利。
如果是在其他无关乎生死的事情上，那她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可恨的是不对的。
但这是成者为王败者寇的夺嫡之争，在明知道仁慈会落得惨死下场的前提下，
她觉得她这样的做法很合理。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争斗，可以胜，为什么要选择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