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摇殿内,画卷余韵尚未完全散去。
蜀锦站在原地,目光仍停留在那已然消散的画卷处。
良久,她才收回视线,转向身旁的洛阳红,声音恢复了往日。
“将王庭的下落,告知他吧……”
洛阳红娇躯微微一颤,看向师尊,又看向一旁的渊。
她红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明白,经历了古度之事,目睹了师尊与古圣淮南的过往。
她心中那点想要将渊留在圣楼的私念,已如镜花水月,再无可能。
渊的路,不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指尖灵光一闪,凝成蕴含着空间方位的印记,递到渊面前。
“王庭所在,诡秘难寻……你好自为之。”
渊接过那枚印记,看了洛阳红一眼,又向蜀锦郑重行礼。
“多谢楼主,多谢洛……姑娘。”
“此番恩情,渊铭记于心。”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
独摇殿外,玉栏杆旁。
蜀锦与洛阳红并肩而立,遥望远方天际。
那里,一道身影,化作流光,消失在茫茫天宇深处,再无痕迹可寻。
有风拂过,吹动蜀锦裙袂,也吹散了她眸中最后一缕波澜。
她静静站着,许久,有喃语,才从她唇边轻轻逸出。
那声音缥缈,似来自当年回响,带着刻入骨髓的思念。
“海棠谢后独凭阑,雨初残,泪偷弹。一别经年,花影压眉寒。
欲寄相思无雁过,风乍起,佩声残。
此生再无相逢处,月胧明,夜将阑。
独摇清影,犹似旧时看。
莫道蓬莱云路远,魂梦绕,玉箫寒。
若有魂兮乘鹤返,烟波上,与君还……”
这低吟声,跨越了无尽岁月,是记忆中那个青衫男子转身离去时,她未曾说出口的挽留。
亦是如今,看着那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青年,再离去时,心中最终的释然。
站在一旁的洛阳红,清晰看到,师尊那绝尘的眼角,竟有晶莹悄然滑落,在夕阳下破碎。
她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情态。
她顺着师尊的目光望去,远方天际,云卷云舒,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唯有苍茫暮色,开始笼罩四野。
圣楼依旧巍峨,独摇殿依旧寂静。
只是有些人,一旦相别,便如星沉大海,再难寻觅。
而有些等待,纵贯万古,其结局,或许早已写在那次别离的风里。
……
辞别圣楼,渊依照洛阳红所赠的那枚印记,指引的方向而去。
他穿越茫茫星域,掠过无尽山河。
上苍广袤,即便有明确的坐标指引,路途依旧遥远到超乎想象。
光阴荏苒,弹指间便是数月流逝。
渊终是抵达了一片荒芜偏僻,人迹罕至的连绵山脉之前。
山脉巍峨,起伏如龙,但整体却显的很是寻常。
“这里,似乎来过,可当时并未发觉,此地有这样一片山脉啊?”渊自语,觉得是自己一时疏忽,并未多想。
可奇特的是,山脉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之中。
如此景象,自己不应疏忽才对。
而在他的感知下,这雾气并非灵气所化,也非阵法形成,更像是一种在天然地势之下,水汽凝聚而来。
其遮蔽了视线,也阻隔了灵识的深入探查。
“这……便是印记最终指引的云崖山脉?”
渊悬浮在半空,眉头微蹙,打量着下方这片被云雾包裹的山峦。
他心中升起疑虑。
这片山脉,除了雾气浓重些,气息平凡到令人失望。
这与妄林海那等凶险之地相比,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荒山野岭。
莫说王庭那等神秘道统的气息,就连像样的灵脉波动,都难以感知到一丝。
“洛阳红那家伙……不会是心存怨怼,随便指了个荒山野岭来糊弄吧?”
渊低声自语,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但掌心中那枚印记,越是接近这片山脉,便越是明亮灼热,清晰指向此地,又不像是有假。
略一沉吟,渊落入了山脉之中。
双脚踩在腐烂的树叶上,有泥土腥味和草木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四周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只能隐约看到近处扭曲的怪树影子和山石轮廓。
既来之,则安之……
渊收敛气息,在浓雾与密林中穿梭。
他将灵识向四周扩散出去,穿透这雾气,探寻山脉深处。
他能感应到附近一些弱小虫兽的生命气息,以及山脉本身厚重沉寂的地脉波动。
“奇了怪了……”渊心中讶异,但仔细感知下,依旧未发现任何布置阵法的痕迹。
“即便如此,除了这碍事的雾气,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不见半点有道统的迹象……王庭若在此地,岂能如此悄无声息?”
他不死心,身形在山脉中急速移动,变换方位。
一日时间,就在这种枯燥的搜寻中流逝。
夕阳的余晖试图穿透浓雾,却只将山林染上一片昏黄光晕,更添几分寂寥。
整整一天下来,渊几乎踏遍了山脉,寻遍所有可能隐匿王庭踪迹的区域,却依旧一无所获。
莫说王庭入口,就连稍微像样点的古修洞府都未曾发现。
这片山脉,普通的令人发指!
直至夜幕降临,浓雾在夜色中更显深沉,山林间愈发寂静,只有不知名的虫豸发出细微鸣叫。
渊停在一处陡峭山崖之上,望着下方翻涌的云海,心中那股被戏弄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升腾而起。
“定是她故意耍我!”渊冷哼一声,越想越觉得可能。
自己镇杀了古度,拂了她的面子,她表面不便发作,便用这种法子来消遣自己!
怒气上涌,渊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枚印记,越看越觉得碍眼。
他眼中寒光一闪,五指猛地合拢!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由洛阳红亲手凝练的印记,竟被他含怒之下,硬生生捏得粉碎!
然而,就在印记碎裂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缕极其鲜艳,如同血般的烟雾,猛然从那破碎印记中弥漫而出!
这红雾甜香,似麝非麝,似兰非兰,却又带着一种勾魂摄魄般的诱惑力,瞬间在渊的周围弥漫开来!
“嗯?!”渊猝不及防,吸入那甜香,只觉得意识微微一荡。
虽立刻被他以强大意志镇压下去,但心中却是一惊!
“这印记中有古怪!”
更令他震惊的是,那烟雾弥漫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而且有灵性般,并未四散飘远,反而在他身前不远处迅速凝聚!
眨眼之间,红雾收缩,竟化作了一只活灵活现,只有巴掌大的小狐狸。
这小狐狸成型之后,竟还回头瞥了渊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带着灵性,随即四肢一蹬,朝着山脉深处某个方向,疾窜而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捏碎印记到那小狐狸显化窜出,不过一息之功……
渊愣住了,但随即眼中精光爆射!
“好你个洛阳红!”渊心中念头飞转,脚下却丝毫不慢。
眼见那小狐速度极快,且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即将消失,他哪里还敢耽搁。
渊身形一动,紧随着那道在浓雾中穿梭的流光,急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