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语还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窸窸窣窣准备什么，遛狗回来，看大家都准备就绪，还是下意识站起身往程智岩身边去。
——这是要干什么呢？
程智岩看到大家都靠过来，还是默默起身，把被他藏到桌子下面的直播镜头拿出来，慢吞吞地放在桌上。
小魏好像明白过来了。
这是要开始测试他是不是能接受镜头和人群呢？
盛多多把魏斯语拉到一边，声音微微压低：“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测试吧，我们现在退远些才是正确的。”
魏斯语止不住叹气。
樊德恩还是狠了狠心，直接把小孩推到镜头面前：“今天想看下你的应激反应，我刚刚跟祝廷大神联系过了，他说我这个办法是可行的。只有真正直面过你害怕的东西，我们才有可能找到问题根源所在，所以现在我想让你试试看。”
程智岩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暗暗调整过自己的呼吸节奏之后，抬头看向镜头，同时握紧双拳，试图在拼命压下些什么。
她都快急死了。
能不能不这么逼他啊，非要让他一次次受刺激才可以吗？真的不要这样对他啊，不要这样。
程智岩还是差点蹲在原地，不过所幸身边还有人扶着，也没让他真的往地上栽。
少年缓了缓神，再次尝试。魏斯语站在人群之外都要心疼疯了，奈何身边的人都拦着她往前，也就只能继续在原地急躁。
直到程智岩微微点头，樊德恩才再次把直播镜头放在他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
“没事。”少年只是摆摆手。“我应该能坚持得住。”
这边的小魏都快哭了。
之前从来没觉得这么憋屈得慌，大概是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现变化的缘故，她现在看到程智岩满头大汗甚至脸色发白的样子就异常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总是呼吸不过来。
盛多多则忙着安慰身边的人：“没事的没事的，樊德恩只是在按照医生的嘱咐试试看，不会真的逼着他硬是扳回原来那样的，别难受别难受，不会逼他的。”
“我是怕他自己逼自己。”魏斯语紧紧握着拳头。“这小孩死心眼，肯定是不想这么多人担心他。要是他真的自己逼自己逼太狠了的话，到时候夏季赛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樊德恩会处理好的，你要相信大家，也要相信程智岩自己。”
魏斯语微微点头，还是继续颇为不安地看着人群中央的程智岩。
等到他自己已经可以慢慢直视镜头之后，众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樊德恩甚至直接把小孩抱进怀里揉了揉脑袋：“辛苦了。”
“是我该做的。”程智岩依然在颤抖。“之前Koach说过了，如果我想去比赛的话，就必须跨过这些坎。”
樊德恩松开怀里的小孩，还是直接把直播镜头收起来，捏捏他的后颈：“这段时间还是可以继续暂停所有个人活动，你慢慢恢复就好，战队那边会继续协调的，我也会经常跟祝廷联系，争取早点把你的状态调整得好一些，至少可以适应赛场。”
“嗯。”
魏斯语在战队训练基地吃过晚饭才被程智岩送出基地，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园区里，多少有些轻松。
“明天就回去了？”
“应该是的，我得开始花时间搞自己的答辩了，还有之后的实习证明。”魏斯语就这么看着小孩牵住她的手，十指相缠。“今天下午的测试，是不是很难受？”
“还好，不难受。”
“我会尽快结束学校那边的事情，如果接下来在毕业之前还有空的话，我会再来上海看看的。”
“还去见那男的吗？”
小魏瞬间笑喷：“想什么呢你？我来上海现在还多了个去见杨晨的目的了？你是很希望我去见他吗？”
“才不是。”
大概是闻到空气里那股酸溜溜的味道，魏斯语干脆停在原地，冲着他伸出手。程智岩乖乖上前，把她圈进怀里。
“你啊。”魏斯语拍拍他的背。“这么大个人了，安全感还没旺财的多。”
“把我跟狗比，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我的意思？”
“你觉得是就是吧。”小魏趁着夜色翻了个白眼。“心眼就葡萄那么大点。”
“真的不难受，放心吧。我之前不是说了的吗，这是我必须跨过去的坎，如果一直就这么没点调整的话，指不定之后永远都会是这样回避的状态，那我一辈子都上不了赛场了。我是职业选手，赛场才是我的归宿，就算之后退役了，那也要在赛场上风风光光地退役，像登哥那样。”
“啧，也不知道谁在登哥退役那天当着直播镜头的面就这么哭得稀里哗啦的，还风光呢。”
小孩瞬间噤声。
“明天早上我自己去动车站，上车了会跟你说的。”魏斯语从他怀里出来，借着夜色抬头看他。“你就乖乖待在基地训练，如果测试难受的话，一定要说，别憋在心里，这对你自己也好。”
“真的不用我送吗？”
“当然不用，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这次住的酒店在大学城那边，门口就是地铁站，从大学城去动车站还是很方便的。”
少年沉默一阵，还是试探性地问她：“你会觉得现在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尴尬吗？这样的转变......之类的。”
魏斯语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突然笑出声，拽了拽他的卫衣帽绳：“你现在问我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觉得你之前把我从酒店拽出去直接在大马路上说的那些话......不太靠谱？”
“哪有？”程智岩矢口否认。“我只是在问你的感受，如果你想放慢速度的话，我也可以的。之前是我有点着急，还没问过你的想法。”
“你觉得现在很好，那我就很好，这点毋庸置疑。”
尴尬吗？从不。
如果非要说尴尬的话，之前这么拥抱难道不尴尬吗？之前摸脑袋挠下巴的，难道不尴尬吗？问题就是她从来没觉得尴尬。
其实昨天回到酒店之后，她在洗澡的时候也认认真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她自己都在老早之前就接受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的话，现在只不过是身份发生了转变而已，相处模式还是不会变，甚至能从这段关系中发现他更真实的一面，这不也挺好的吗？
感情是相互的，如果他自己觉得现在这个节奏很舒服，那她当然也没有关系，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她甚至可以毫不顾忌地说，她喜欢现在这样，可以牵着手慢悠悠地往前走，可以抱抱，甚至可以亲吻。
这正是相互都有感情的表现不是吗？
程智岩借着夜色看她，仿佛整个人都要陷进她眼里的那片星河，在心底叹了口气，微微低下头，给了她一个长而安静的吻。
当时把她拽出酒店然后直接在马路牙子上说的那些话，他现在当然还记得：他说可以养她，可以给她很好的生活。虽然现在还是要面临被迫分开的现状，但是之后她就可以来上海读书了，甚至这个暑假就可以过来，那也已经很好了。
再等等，再等等就能熬到头了。
虎牙的作用再次发挥到极致，以至于在他松开她的时候，她差点没站稳，就这么直直地倒在他怀里，被他圈住小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