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夏瞧了瞧柜台，正在想去哪个好，结果人人都回了自己的地方，只有一个背景平平被众人挤兑得厉害卖针头线脑的售货员小声说：“不然，小同志你在我柜台卖吧？”
“对啊，你要是在萍子柜台上卖出个名堂来，我们就服气你！”其他人捂着嘴幸灾乐祸笑着道。
“好，”安知夏点点头，去了那个柜台，简单看了眼，都是按几分钱卖得东西，针、线、火柴、散装的酱油、醋、盐、糖、糕点糖块等等生活用品以及铅笔、橡皮、本子等学习用品，而其他柜台则是烟酒糖茶、成衣布匹、暖壶搪瓷盆厨具、手表钢笔皮具、缝纫机、自行车、录音机等等利润空间大的货品。
那个售货员将价格表递给她，便开始去打扫卫生去了。
新春第一天，人们要么去上班了，要么就是悄悄地走亲访友拜年，开门半个小时了，街道上也只有零散几个行人经过。
大家伙悠哉地织毛衣、嗑瓜子，快到中午了，才有个老太太垮着篮子走进来。她穿着朴素，在胳膊和下摆处打着两块补丁，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迈着小脚颤巍巍地进门。
“老奶奶您好，新春快乐呀！”安知夏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笑容灿烂，整个供销社似是被明媚的阳光轻抚过，一下子鲜活起来。她声音浸过糖般的甜美，炸得众人打了个激灵，“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吗？”
“买半斤粗盐，”老太太一愣，忍不住笑着拉家常地说，“最近腌咸菜多，盐用得快，早上起来做饭我才发现盐没了，人老了记性就是不行。”
安知夏利索地给她称盐，“我瞧着您老身子骨挺好的，哪里老了？咱国家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百姓们乐呵都长命百岁呢。您这个年龄正好，儿孙大了，都不用您操心，平时溜达着玩，吃点好的，隔一两年添置套新衣，逢年过节子孙满堂，谁不羡慕呢？”
“哈哈，对，是这么个理，人到了我这个岁数就该享福咯，”老太太被说得开心，从口袋里掏出钱票，“给我称点大白兔糖中午给孩子们甜甜嘴巴，前几天人太多我都没抢上，再拿包红糖，孙媳妇怀上了，我得先备着点。”
“好嘞，您怎么光顾儿孙们？自己也得对自己好些，您将自己照顾好了，才是真对孩子们好，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安知夏这句话是真真发自内心地说的。
瞧着如此精神为孩子们的老人，她其实蛮羡慕的。如果自己有个这样的奶奶，她保管将人哄上天。
“你这姑娘漂亮，嘴巴也甜，跟我家那猴子一样惯会哄人，”老太太笑不拢嘴，“那行，我也吃点好的，称两斤桃酥，两斤麻花。我就爱吃这口。”
“我们家点的桃酥和麻花味道特别正，您吃完了再来。我们保管给您拿最新鲜的。”
将人送走，大家是有些诧异，依旧撇撇嘴各干各的事情，不过进账三块，奖金顶多能得一两分钱，还不够一杯茶水钱呢。
供销社开始上人了，大多都是垮着篮子、包到安知夏这个柜台上买点油盐酱醋火柴等用品，见到漂亮嘴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丫头，没经过甜言蜜语轰炸的人们乐呵间忍不住捧场多买了点东西，回去一说道，邻里也都好奇地来瞧热闹。
好家伙这不就是楠华前两天一口气买下好几套房子，还成功将房子收回来的小安同志吗？人长得好看，笑容也甜，怎么瞧着也不像是吓得五十六号院里房客一夜之间搬离的旱魃呀？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想贴近点新闻人物，大家伙都装作家里缺少酱油、醋、盐，纷纷拎着菜篮子过来。可等人到了供销社，被人笑着招呼道声新年好，这热情的态度谁能拒绝得了？手一松，口袋就空空了。
便是进门的客人奔向其他柜台，只要眼睛一斜往这边瞧热闹，安知夏都会笑容灿烂地招呼人，询问要不要给家里人带点新做出来的糕点、糖块。
有些人不好意思笑着摆手，有些则走过来当真买点。
一天下来，她的笑容依旧没有丝毫变化，真诚、灿烂，声音也甜美轻柔，话也是不带重样地夸人。等下班的时候，所有售货员看她的目光都变了，而站在后门瞧了一天的季主任也神色复杂地走出来。
“你这丫头真是倔，”她轻叹口气说，“咱供销社乃至整个京都的市场经营管理模式已经固定了，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姑娘一朝一夕就能撼动的。对，昨儿个你们销售额特别漂亮，但你那是图个巧，很难再来第二次如此轰动的活动了。
这次咱们之间打赌的事情就算了吧，东风十里供销社不会关门，你将心思放在自己负责的店铺里，以后发展肯定也不错。”
“季主任，您正好来了，帮我们见证一下吧？”安知夏笑笑，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拿出卖货单据，左手握着算盘上下使劲一震，便开始噼里啪啦算起账来。
她手指很漂亮，纤细白皙又格外修长，拨动漆黑珠子的速度快还隐隐带着节奏感，颇为赏心悦目。
“今天我一共接待了一百八十六位顾客，营业额为三百四十七块五毛三，净盈利为一百六十三块四毛五，也就是我今天能够拿到一块六毛三的奖金。”安知夏敲完最后一个数，忍不住用手背揉揉脸上笑僵了的肌肉。
“哪有这么多？！”大家伙不信地凑过来，看着安知夏那一沓票据，还扯过收银员重新算一遍。
那收银员连算了三次，都是这个数。
众人有些傻眼了，如果楠华供销社当天没有卖一两个大件，那除了节假日，就没有超过这个数的日销售额。更何况她只是卖针头线脑和糖块糕点。
“今天我服务得好，相信下次他们还愿意找我买东西，哪怕奖金没有今天那么多，也得有快八毛的。”安知夏笑着说：“如果你们也这么卖自己柜台上的东西，每天奖金何止一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