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俄国名，塔季扬娜？”
刘可妮手中拿着资料，一脸凝重地看向观察窗内。
病床上躺着一个腹部逐渐隆起、痛苦呻吟着的女孩。
“钟灵和塔季扬娜，都是我捡到她时候的名字。”
脸上黑面具的男人西装革履，怡然自得地坐在操作台前的椅子上。
背后屏幕组成的墙上闪着眼花缭乱的数据和光亮。
“捡到她之后，‘娶妻’就是她唯一的名字。”
“胚胎正在她的体内飞速孕育，你确定她能行？这会把她吸干的！”
秦禹攥紧了双手，盯着屏幕上的指标变动。
内心的直觉在告诉他，他们在拿这个女孩的生命冒险。
“秦禹先生，你们所有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今天么？”所罗门的语气不容置疑，“只要这个孩子一降生，那你们的儿子，就有了新的可能不是么？”
“可这也太冒险了……”刘可妮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从儿子秦尚远身上提取基因培育的克隆胚胎，此刻正在借由娶妻的子宫孕育。
胚胎生长的速度极快，超乎了他们原本的想象。
正常的胎儿需要在母体内十个月的成长时间，可是以现在的速度，自己孩子的克隆体，可能只要一个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就会降生。
眼睁睁看着原本模糊的生物体影像正在画面中逐渐具有了人形。
刘可妮忍不住想。
真的……不是恶魔么？
“对胚胎的生长速度感到害怕？”所罗门笑了，“比起你们自然孕育分娩的儿子，这才是真正的容器，她不需要攀爬恶魔路径，就拥有能够承受堕神躯的完美躯体。”
“这是个女孩？”秦禹忽然从胎儿的数据里注意到了异样。
“尚远的克隆体……为什么会是个女孩儿？”
“由于堕神躯的缘故，秦尚远的灵魂也具有了这种究极生命形态的特征。”所罗门先生缓缓说。
“究极……生命形态？”
“双性共存、雌雄同体。”所罗门说，“用你们华夏人的话来说就是阴阳和谐，是自然宇宙的最终形态。那位堕神曾经接近了完全律法的门扉，所以祂的躯体，便是这种规律的具象化。”
“当然，这不是说秦尚远是雌雄同体，你们的儿子是不折不扣的男性，但从他身上分离出来的克隆体就不一定了。”
三胚层开始分化。
神经管形成。
器官结构形成。
……
娶妻的痛苦呻吟回荡在实验室里。
胎儿已经成型。
影像中，那颗小小的心脏正在有力地搏动着。
进入了分娩的阶段，所罗门打了个响指，即刻不断有工作人员进场，围绕着她辅助分娩。
场外的秦禹和刘可妮手中都捏了一把汗。
伴随着分娩的进行，娶妻的呻吟更加痛苦了。
刘可妮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那一声声呻吟牵扯着。
像是回到了当初儿子出生的时候。
这个由尚远基因克隆出生的女孩会是什么样呢？
也会跟尚远一样好看么？也会跟尚远一样善良么？
如果要给她一个名字……
自己会给她起什么名字呢？
如果是尚远的妹妹的话……
刘可妮心里一阵微微的颤抖。
理智告诉她要立刻打消这种想法。
这个孩子，明明是因为他们的私心、作为替代自己儿子作为另一个容器而降生的……
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这个女孩只要成功降生，那么秦家，就能彻底摆脱那位堕神带来的“命定之死”。
尚远也会拥有一个作为普通人过完一生的未来。
不用再背负秦家先祖一直承受的命运和恐惧。
真是一个自私的想法。
刘可妮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可为了尚远，为了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必须这么做。
这是她和丈夫商量好的。
必须这样。
秦禹默默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所罗门，这里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个从未透露真实姓名的恶魔，帮助他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他所要的，真的只是他们夫妻的灵魂……而已么？
“所罗门先生，”秦禹开口，“你为什么要选择你的下属来作为孕育胎儿的母体？”
“天使对她说，‘圣灵’要临到你身上，至高者的能力要荫蔽你，因此所要生的圣者，被称为神的儿子。’”所罗门缓缓念道，“路加福音。”
秦禹愣了片刻：“圣灵感孕？你在模仿《圣经》中的桥段？”
“是啊，娶妻是我精心培育的纯洁者，拥有母性的光辉……只有这样的仪式，才能配得上堕神躯容器的诞生。”
所罗门低声吟唱着，和娶妻的痛苦呻吟交织成一曲诡异的交响乐。
那张黑色面具上的微笑仿佛深入骨髓。
分娩结束，所罗门的吟唱声也逐渐平息，像是一曲终了。
刘可妮率先一步冲进房内，挤开了结束工作的医生和护士，一声不响地走到床边。
娶妻面容消瘦憔悴，孩子的生长和分娩几乎将她的身体榨干了。
医生将擦去胎血的赤裸婴孩递到两个女人之间。
婴儿啼哭不止，两人的目光在无声之中交汇。
娶妻从刘可妮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按老板所说，这孩子的降生就是为了成为替代品和容器。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父母，就只是秦尚远的复制品。
制造一个替代的容器，这也是秦禹、刘可妮夫妇的初衷，可刘可妮眼神中的那股悲伤和怜爱是怎么回事？
可是听着孩子的啼哭，娶妻也愕然愣住了。
她凝视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心中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娶妻从没谈过恋爱，更别提当“母亲”。
被老板捡到之后，她也只是借着老板赐予的契约，为他做一些杀人之类的脏活。
老板给她活路，她为老板卖命。
就这么简单。
偶尔再听听老板描绘的伟大蓝图——跨越灰锡渊海，登上白银之庭。
但和染疾、下葬他们都不一样，娶妻对“成神”并不感兴趣。
也正因为如此，老板才没有让她去和另外的几位同事一组。
这一次的“分娩”，在她看来也只不过是一次任务而已。
就和从前一样。
老板将她当做一个工具，她作为工具完成好自己应尽的责任。
这个经由她身体所孕育、分娩的孩子，最终会替代秦尚远，成为“堕神躯”的容器。
你的降生……就是为了成为工具么？
娶妻凝视着这个孩子。
婴儿止住了啼哭，睁开乌黑明亮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她虚弱地张开怀抱，想要从医生手中接过孩子，但刘可妮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伸出了手。
两人就这么无声而温柔地对峙了片刻。
最终是刘可妮克制地收回了手。
“你啊……小可爱，你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娶妻低眉，温柔地注视怀里吮吸着手指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