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淋湿了山水墨画。
沈然喜欢下雨，可周元霜不喜欢。
沈然想要在雨榭中漫步，任凭风吹雨打，效仿出生于这片大地的苏轼，抑或是更加粗犷的苏联文人高尔基笔下的海鸥。
可周元霜不喜欢淋雨。
“会感冒的。”她说。
两人躲在屋檐下，看着一条条雨线坠落，在地面撞碎。
雨幕中出现了几道黑影，是周政和周芷珊走来。他们没有打伞，但每一滴雨水在落到他们身上后就会迅速蒸发成雾。
“并不会。”沈然说，
然后更加放肆，“区区雨水，要娇弱成什么样的弱女子才会怕？”
周元霜抿唇。她大抵了解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那具年轻且阳刚的躯体之下蕴含着愈来愈炽热的能量。
或许自己可以抱住他，在巴山凄凉的雨水中取暖？但要当心别被对方灼烫到。
周政过来是请教问题的。
没有昔日太子的架子，
他询问沈然帝国方面关于种子的前沿研究，以及那边的深蓝网络，还有人类的邻居，宇宙中的异族文明，月灵族。
沈然坦然告知。
“下盘棋吧。芷珊姐，你帮忙煮酒温茶。”周政身着中山装，少年英姿，气质仪态不亚于沈然几分。
雨幕。
袅袅升起的茶香...
雅室。
两位年轻俊杰，两名秀色可餐的女子，一盘黑白分明的棋局。
沈然脑力虽不足以运算复杂的混沌社会模型，但围棋的算力是足够的。不过下出自己的风格最重要，一味地追求胜负，双方都成了乏味的智械工具。
于2327年的末尾，老人在未央湖畔通过一盘棋教给自己的是宝贵的人生经验。
“听起来，月灵族人不可小觑，只是帝国的激进制度更加令人生畏......”周政专心致志于棋盘上。
大部分时候都是沈然在说。
周政仿佛以晚辈的姿态，洗耳恭听。
但，沈然可以感知到，这个岁数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是一条盘踞在三峡中的名副其实的长江蛟龙。
接下来就要腾云驾雾。
“期待以后再见到你。”一盘棋结束，沈然起身。
周政仍盯着棋局，他以半子只差稍逊一筹，
忽然道，“不如现在？”
周芷珊和周元霜两女立马投来惊诧的视线。
“虽说老人们可能会有各式各样的言论......但不为其他，就单纯想要了解一下你现在的实力。”周政从棋盘上移开视线，承认更多的心思用在了未来之上，输了一点点。
“大风山上有一双剑台。”
“在我还不是周家太子的时候，我与另一位竞争者，我的堂兄，周雄，在那里斗过一次。”
周政看向站起来的沈然。
他的眼睛像是澄澈的西湖，你可以感受到的只有风和日丽。
但，作为当事人的沈然，从中感受到的是纯粹的骄傲与战意。
“两个小孩子的斗殴吗？”
沈然忽的一笑。
“那场比斗的意义还是挺重大的...双剑台是古武流传下来的，景色也很不错。”周政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几乎没有主动挑战过谁。”
沈然点头。
和心流.皇的季天不一样，季天的骄傲是诺大的强盛至极的一个季家强加于他的。因此也不得不暴露在外，让每个人都必须的避其锋芒，一旦被超越即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而周政、李不思不同。
李不思还要更加纯粹，都有点类似帝皇了。李不思几乎不与自己争论过家族是非，只讨论修行。
周政稍次一点，但这家伙的骄傲不会像孔雀开屏一样。
这应该是第一次，周政向自己释放出如此纯粹的战意。
沈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自己和周政上了双剑台，这一战，无论胜负，自己收获不大。但后者却极有可能发生惊人的蜕变！
“要是时间再退回几个月，我一定答应。但现在还是罢了。”沈然开口。
周政也不见遗憾，只是收回眸光，淡淡道，“果然。你毕竟是超越我们一步了......那就下次？”
“可。”
沈然一语，离去。
心里暗叹，比起周政之流，李冠确实还差了一点点。
新人类帝国的年轻一代，自己见识的只有赵太岳那个义养子。然后就是秦曦，一个实力可怕的女疯子......
虽没有真正较量，但沈然感觉周政应该要比秦曦稍强一点。
要是帝皇不刻意打压的话，联邦和帝国交汇，周政、李不思这些人，恐怕未来反而是帝国要大变天。
......
下一站就是李家。
再次重返火星，沈然感触良多，尽收于心底。
他明面上仍是高调行事，享受着聚光灯以及礼赞，像是天神出行都得伴着九匹天马还要有天女撒花。
所到之处，尽是轰轰动动。
自然也少不了刺杀。
那些自诩为正义之士的勇士慷慨以歌，风萧萧兮易水寒...但到头来都有惊无险。
沈然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与其让他们痛苦地活着，消灭对手，让他们死在那条路上，这是沈然想来的尊重。
毕竟，周虚清就是这样倒在昆仑台外的漫天风雪中。被他亲手教出来的优秀学生，沈修竹一剑封喉。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制度与道德理念，大道无常，且无情。那些不愿意改变的人们，死亡就是最后对英雄的升华。
“你练成了‘裂变式能量球’？”在李家，李不思果然没有在意其他，而是惊讶于这一点。
“一个月，速成。怎样？”沈然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反射着灯光，照得李不思有点睁不开眼。
“不可能！”
李不思避开其视线，立马摆出坚决的态度。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沈然道，直接当场给表演一个。
他先是突然进入心流状态，然后抬手，随着一缕缕旋转的能量，掌心中以一个虚构的能量核为力场中心，一粒粒小黑点出现。
李不思看得目不转睛。
“不行。”不等此术完全成型，沈然就取消，道，“我收不了手，待会儿让火城出问题了可不好。”
“那就是没成功。”
李不思眼中的不敢置信之色取消。
但他仍然皱眉，“你是以...精神力强行塑造每一个能量介质的相同？”
“嗯。”沈然看向窗外走过的昆仑馆成员，都是一个个火星年轻男女，充满了朝气。
“原以为你是找到了什么新奇思路，原来是最笨的法子。”
李不思毫不掩饰他作为绝顶天才的刻薄一面。
“你我创造不出一个完美的圆，连宇宙中都不存在。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能量粒子。我承认你比我变态，但以你这种笨法子，此术注定达不到圆满。这不是我创造此术的初衷。”李不思表现得异常否定。
“不是，你创造此术还有初衷了？”
沈然感到有点好笑。
“我都用此术干掉一个异族顶尖天骄了。”沈然还是挺看重李不思的。
咱们联邦有自己的“帝皇”！
这个术式的思路确实是李不思说给自己的，并且威力异常之恐怖。
自己前面对决秦曦时都没有用。
“干掉一个异族顶尖天骄？”
对此，李不思露出疑惑的神情，“你觉得，这就该是此术的高度了？”
“当然不是。只是我不明白你。”沈然道。
“你的路数，注定这个能量球达不到平衡状态。我需再找出一个真正的办法，一个可以一直存在，完美运行的虚空场，那样才是此术的圆满。”李不思都不想和这个“力大砖飞”的笨人聊天了。
对方压根就不能帮助自己实现这一超高难度的术式。
而且还是最基础的什么笨法子......
可就在这时——
沈然稍微思考了下，然后说，“在概率学中，如果一个事件发生的概率是p，那么在n次实验中至少发生的概率就是p等于1-（1-p）n。”
李不思投去一个白眼。
但沈然接着道，“那么，只要n越来越大，p就会越来越趋于1不是吗？即成为必然会发生的事件。”
“不要侮辱我了！”
李不思忍不住道，“你就像是在说猴子能在无限的时间中打出一部莎士比亚全集。你可以靠无数次尝试就达到我说的那个圆满境界。”
李不思骂了出来，“你是在电视荧幕上给大众演讲正能量鸡汤，说到你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吗？先不谈你要实验多少次，你的生命够不够消耗。无限接近于1，也完全不等于1，因为当中又涉及到概率，量子态的随机...用一个半成品获得了一时的成功，就对我侃侃而谈。你就做一个蠢货的美梦吧！”
“......”
沈然被骂的狗血淋头。
好吧。
自己针对的好像也是李不思的思路，而且还是凡人的最笨的法子，对于对方来说或许等同于人身攻击。
“我没有对你侃侃而谈，我只是说出我成功的思路。不断锻造精神力和能量掌握，再一遍遍地尝试，你我就可以让此术释放出照耀十方的光芒。”沈然认真道。
“那我再重复对你说一遍，你的法子是错的！你并没有成功！”李不思也针锋相对，“你只是各项数值都比我高，以此强行实现了一个半.成.品！”
“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让你这个凡人看看真正的神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