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竹面具下的面色依旧平静。
嘭！
周虚清发力，将其震得后退了出去。
扬起一路高高的细雪，沿途又有朵朵艳丽的桃花盛开。
风雪漫天，白茫茫，两道身影在天地的遮掩下交战。哪怕是监控摄像也难分辨谁是谁。
“纵使是死，今日也要将你这孽徒拿下！”周虚清声带嘶哑，招招夺命。
沈修竹不言，手中那柄铁钎迟迟未动。
他步步喋血，
以最温柔的姿态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这在一场通天彻地的生死战中，影响不可谓不重大。
“出手。”学生时期，在未央湖畔，负手而立的老人，谆谆教导。
沈修竹动了。
轰！
一股旋转式的劲力爆发，风雪中好似出现了一条高速旋转的风暴苍龙。
沈修竹再度负血，身体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倒飞出去。
轰隆~
后方，一条逾上百米的巨大沟壑，割裂了冰封平原。
“我的种子是矢量种子。”
未央湖畔，面对满脸惊奇的青年，老人淡淡地说道，“在你到达三阶后，即有概率开启觉醒......有人把这叫做宇宙中存在的漏洞，作弊手段.......我可以控制我所处的一片范围，类似掌握一个场域，使当中的一切进行‘反转’。”
“反转？”
“如太极之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年轻的时候，在深蓝网络中，有敌人称我为联邦之盾。”
“......那老师你是无敌的吗？”
“世上没有任何生灵会说无敌，因为那样一来就会丧失掉勇气。我有迎战一切敌人的勇气，若敌来犯，我必亮剑！无论对手是谁。此为正道。”
“老师说的是，受教了。”
......
“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我为什么要步入昆仑台，除了为了地球将来着想，当时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风雪中，周虚清一招一式都打得痛不欲生，仿佛是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我拿我自己来给你们做保证，让他们放你一马，
希望你能延续听雨竹院，保留这颗得来不易的火种....你们眼下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回应我的所有付出，
竟能堕落到给帝国人当走狗。你这个畜生不光毁了我的心血，还要毁了自由民主的联邦！”
新人类帝国不是没尝试过策反这位地球顶尖强者。
周虚清对帝国不说了解，但也必然揣摩得出一二。
这点从实施改革后的火星就能看得出来。
全社会就是为新人类服务的，
法律根本不会保障普通老百姓的权益。
政府甚至默许、包庇昆仑馆的各种违法行为，强行霸占、掠夺那些普通小公司的原利益。火星过后不久就快要有奴隶、公民之分了。
并且火星还开始大建军工厂，提高了十数倍的星舰计划，明摆着是过后不久就要对外实施扩张。
周虚清年轻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坚定地否决了。
地球没有帝皇，没有那么多种子，新人类和普通人的比例是夸张的一比十万。
一旦八大家构建的这个圈子被打破，新人类彻底进入到社会中，必然会造成无比严重的社会分层。
现在，普通人的生活还过得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个普通人也能过完幸福美满的一生。
但以后，普通人就是奴隶。
社会中百分之九十的人，一辈子就是无限的战争动员中，一条条生产链上的螺丝钉。
至于让帝皇踏上地球这片土地，以此来加快地球土壤的变化？
帝国人对母星的贪婪是跃于纸面上的！
绝不是袁苏、沈修竹自以为当了帝国太宰，有帝皇的口头承诺，就能走向和平美好的未来！
一个失去独立自主权的土地，现在可以岁月静好，可是以后呢？生杀大权就让别人握着？拉上所有人去跪在那个帝皇的脚下，匍匐，恳求对方圣明开恩...
多么讽刺，
多么天真愚蠢！
噗——
周虚清再次一掌重创沈修竹的肩。
沈修竹节节败退，白衣染血，握着那杆铁钎的手臂往下流淌着血水，
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不出手，是准备自绝在我面前，以此谢罪吗？”周虚清咬牙，千言万语也难说出口。
“辜负了老师的毕生心血，是唯有偿还一命。”沈修竹道。
“沈然呢...”
忽然，周虚清冰冷地开口，“他是否参与在这一切当中。”
不等沈修竹开口，
周虚清又咬紧牙关，“若他没有，让他去未央湖跪着！等我回去带他负荆请罪！”
“......”
沈修竹抬起头，面具下是一对复杂的眸光，“老师，已经，完了。”
周虚清顿时如遭重创。
“我不与老师你辩经，以前没有过，现在也不会。时间有限。”沈修竹说着，咳血，又是一朵凄美的血色梅花绽放在雪地里。
沈修竹用那杆铁钎撑地，艰难道，“你我都是人，谁也不是全知全能。包括那位帝皇也一样。一场实验，最终结果无人预料的对吧？”
“你这个执迷不悟的畜生！”
嘭！
随着周虚清的发怒，方圆百里，如地龙起身，一股磅礴大势轰然引动。
无数洁白的细雪被从地面震到半空中，又发生爆炸，碎成无数碎雪。
一片碎雪划过那张愤怒且苍老的面庞，周虚清睚眦欲裂的看着这个就快要死了的学生。
“帝国...咳...星球不完全是那位帝皇的，而是分别由获得封地的诸侯所有。咳...他们拥有分封土地的所有资源和收益，只需要向中央缴纳一定的进贡即可尽义务。”沈修竹说是不辩经，但见老师如此痛心疾首，还是解释。
“愚蠢！”
周虚清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帝国人将地球视作是他们的母星！何其狂妄自大！你们自以为......”
沈修竹继续道，“彼时，地球、火星未来如何，决定权不在人民的手中。而在我们这些至强者的手中。”
何其反动的言论！！！
周虚清额头青筋鼓动，怒极攻心。
可下一刻——
身受重伤的沈修竹，强忍着剧痛，又再次咳血，“因此，战争可以被转移，与大多数无关。”
唰！
霎时，周虚清好似被一道闪电给击中。
“老师，世界本就如此，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东西，在种子的出现后已经成为了美好又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所做的，是想拉上所有人打一场慷慨激昂的保卫家园的战争。可八大家...咳咳...在战争中，父母们提供孩子与全部，富人提供食物和财富，八大家提供被他们垄断的种子与深蓝资源。打不赢了他们就会去签订各式各样的协约，仍能继续享用福祉。人们则在满目疮痍的山河中寻找自己孩子的坟墓......老师，你总说我和袁苏，可老师你也是从小就出生在周家，你真的从底层大众出发想过种种吗...我不知道。”
伴随着长长的一片话，
沈修竹缓缓拔起那杆铁钎，黯然的眸子里忽然出现了一粒星辰般的光。
“我只确定一点。”
“你我其实都一样，包括袁苏，以及联邦、帝国中的其他一位位目前的八阶巅峰强者......”沈修竹抬起右手，铁钎直指昔日的恩师，周虚清，
“就不要扯上大多数了，我们来一决生死吧。”
.....
不管敌人是谁，必亮剑。在漫天起舞的雪花中，已然分不清是师徒哪一位了。
......
......
伤势痊愈了...
是在几天前就利用“时间碎片”转移走到了现在的伤势吗？
原来如此，故意赔自己一条命吗？
真是，一个逆天的时间系能力啊.......
真是，
一个优秀出色的学生。
雪地上，周虚清被一杆铁钎封喉。静默。风雪落在他和沈修竹的身上，久久，万里飘雪的大地上伫立了一尊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