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雨还在下。
每一滴落在地面,就会化开一小片玉化的痕迹。
霜华真人抬头望向原先青铜门虚影的位置,那里只剩下飘散的星芒。
“他最后冲进了火网。”
她的冰魄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手中,剑身缠绕着全新的星纹。
大地突然震动。
众人踉跄着站稳,只见古路中央裂开一道深渊。
青光从地底涌出,在半空交织成三十六天罡阵图。
阵图中央,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
“老陈!”
赵寒光第一个冲上前去。
他的独眼瞪得滚圆,“你他娘的没死?”
那道身影渐渐清晰。
陈景的轮廓浮现出来,但身体近乎透明,像是星芒凝成的幻影。
他的双臂依然残缺,心口的星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暂时死不了。”
陈景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不过得在地脉里温养个百八十年。”
柳千机拖着残破的身体走过来,星剑碎片在他手中发出微光。
“你早就计划好了。”
这不是疑问句,“从三百年前开始。”
陈景的虚影微微一笑。
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又像那个沙河帮的小喽啰。
“我只是比你们多想了几步。”
灵药婆婆的藤杖突然开花。
她将一朵新生的净心莲抛向陈景的虚影。
“拿着吧,阁主大人。”
她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老婆子可不想再等三百年才见到你这张脸。”
星雨渐渐停了。
古路上空的阴云散去,露出久违的星空。
各派修士的欢呼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他们在唱诵无涯阁的功绩。
霜华真人突然单膝跪地。
“无涯君。”
她的冰魄剑横在身前,“玄天宗上下,听候差遣。”
一个接一个,幸存的掌门们都行了大礼。
就连赵寒光也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陈景的虚影却摇了摇头。
“该休息了。”
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古路交给你们了。”
“等等!”赵寒光突然喊道。
“那坛酒!永耀界地窖里那坛,到底……”
陈景最后的声音随风飘来:“下次见面时,一起喝了吧。”
星芒彻底消散在夜空中。
古路各处同时响起钟声,一声接一声。
从东到西,整整响了三十六下。
赵寒光站在原地没动。
他的独眼映着满天星光,突然咧嘴笑了。
“王八蛋。”
他轻声说,“还是这么会装模作样。”
柳千机拍了拍他的肩膀。
新生的手臂还有些透明,但已经足够有力。
“走吧。”他说,“各派的人快到了,我们得准备庆功宴。”
霜华真人收起冰魄剑。
她转身看向殿外,第一批抵达的修士已经能看到身影。
“告诉他们实情吗?”她问。
铜人长老的齿轮咔咔转动。
“数据分析显示,真相会导致百分之六十的门派内乱。”
机械音平静地说:“建议编纂官方版本。”
灵药婆婆笑出了声。
“就说无涯君闭关疗伤去了。”
她拄着开花的藤杖往外走,“反正也不算说谎。”
古路的夜空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烟火。
八千里山河重获新生,每一处伤痕都在星雨的滋润下愈合。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滴星芒悄悄渗入地脉深处。
那里有个残缺的虚影正抱着一坛老酒,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
地脉深处。
青光流转的灵泉中,陈景缓缓睁开双眼。
三百年的闭关让他的身形更加凝实。
残缺的双臂已经重生,只是心口的星芒依然带着几道细微的裂痕。
“还是差一线。”
他低头看着掌心流转的星纹,轻声自语。
泉水中倒映出的面容比三百年前更加年轻。
眉宇间却沉淀着岁月的厚重。
灵泉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赵寒光那杆标志性的火枪先探了进来,枪尖上挑着个酒坛子。
“哟,睡美人终于醒了?”
独眼大汉咧嘴一笑,脸上的伤疤跟着抖动。
“再不出来,老子都要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陈景从灵泉中起身,星芒凝成的衣袍自动覆在身上。
“三百年不见,你的嘴还是这么臭。”
他伸手接过酒坛,拍开封泥,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柳千机从阴影处走出,新生的右腿已经与常人无异。
“修为精进了。”他锐利的目光在陈景身上扫过,“但还没突破那层屏障?”
陈景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
“大罗仙的瓶颈比想象中更难突破。”
他抹去嘴角的酒渍,“不过星核已经完全修复了。”
赵寒光大咧咧地坐在灵泉边,火枪往地上一杵。
“要我说,你现在这修为够用了。”
他独眼中闪着精光,“前几天有个不长眼的太乙仙来找茬,被老子一枪挑翻了。”
“那是因为对方刚突破境界不稳。”
柳千机毫不留情地拆穿,“而且你用了三坛醉仙酿才恢复元气。”
陈景轻笑出声,心口的星芒随之闪烁。
“古路现在如何?”
他转移话题,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酒坛边缘。
“好得很。”
赵寒光掰着手指头数。
“玄天宗新收了三百弟子,焚天界重建了七座炼器塔,机械境那帮铁疙瘩造出了会酿酒的铜人……”
柳千机打断他的絮叨:“各派都在等你出关。”
他顿了顿:“尤其是霜华真人,这三百年来每月初一都会在无涯阁正殿等你。”
灵泉的水面荡起细微的波纹。
陈景沉默片刻,又灌了一口酒。
“还不到时候。”
他抬头看向地脉上方,“玉像的本源还未彻底清除。”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赵寒光从怀里掏出一块留影玉,“看看这个。”
留影玉投射出的画面中,古路尽头新生的青铜巨门上缠绕着星纹锁链。
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门前徘徊,每次靠近都会被星芒弹开。
“三个月前出现的。”
柳千机解释道,“我们试过所有方法都无法靠近。”
陈景心口的星芒突然剧烈闪烁。
他放下酒坛,手指轻触画面中那个模糊身影。
“原来如此。”
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它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