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颜觉得自己不但变成了蛋，连脑子里也进了水。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蛋。”她想了想，再度纠正，“我是说，你不像我，你变不了蛋。”
“嗯，”苏让终于出了声，“我明白你的意思。”
方颜讪讪道：“哦。”
她抛开刚才的尴尬，重新起了个话头：“你在干嘛？”
“走路。”
“我听得出你在走路，”方颜道，“我是问你想去哪儿？”
“天快黑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苏让道。
“也是。”方颜叹气，“我在这儿好无聊。”
她现在动不能动，走不能走，意识被困在虚空之中，就连出去看一眼也做不到。
苏让听着蛋里传来的抱怨，笑了笑：“你可以抓紧时间睡个觉，也许醒来的时候就出壳了。”
“睡不着，”方颜哀怨，“你告诉我意识怎么睡？”
苏让拨开齐腰高的荒草，沉吟了一秒：“没经历过，想象不出。”
方颜：不开心。
她安静了一阵，切身体会到什么叫闲得长毛。
“苏让，”她提议，“你唱首歌来听。”
苏让看了眼背包里安静躺着的蛋：“不会。”
“不可能，”方颜哼哼，“你从小到大就算没去过KtV，也上过音乐课，我不信你一首歌都没唱过。”
“当然唱过，”苏让轻飘飘回了句，“我唱的歌你也会。”
“哪首？”方颜开始在脑海中翻找。
“国歌。”
方颜：……
翻找的兴趣一下子没了。
“你无不无聊。”她嗔怪。
“乖，”苏让语气温柔，“这地方不安全，我怕声音太大引来妖怪，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方颜等了一阵没等到下文，忍不住问：“你就唱给我听？”
“等我们到了安全地方，你可以在蛋里唱给自己听。”
“滚。”方颜啐他。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苏让说，“一定很好听。”
“你就算夸我，我也不会唱。”方颜哼哼唧唧回应。
苏让低低地笑了，也许是因为他把蛋挂在胸前，方颜总觉得他的笑声带着胸腔的共鸣，震得她整个意识都开始发痒。
真是太堕落了！方颜对自己的反应痛心疾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苏让，”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一点真实的苦恼，“如果我变不回去怎么办？”
要她一辈子都待在蛋里生不如死，想想都可怕。
“不会变不回去，”苏让沉着安慰，“你不会无缘无故回到山海界，想想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只记得我的灵力不受控制……”方颜顺着他的话头回忆，“那只饕餮提供的妖力很多，但我敢肯定，在我昏迷之前，进度条并没达到百分之百。”
按照那个神秘声音的说法，只有妖力进度条达到百分之百，她才能重新打开前往山海界的通道。
“你还能查看进度条吗？”苏让问。
“不行。”方颜道，“我刚才试过，进度条没有反应。”
她以往只要一动念就能将进度条唤出，现在却不管怎么召唤都没用。
“你昏迷之前有没有看到一道光？”
“什么光？”
“一道白光，”苏让道，“它像太阳一样照下来，只有十几秒钟的时间，我们就到了这里。”
方颜听了他的讲述，第一反应是：“你怎么知道只有十几秒钟？”
“我戴了手表，醒来的时候看过时间，”苏让道，“你应该知道，这里的时间进度和人界一样。”
方颜“嗯”了声：“这倒是，虽然没在这儿见过太阳和月亮，但它天亮和天黑的频率和人界没什么区别。”
“总之别胡思乱想，”苏让道，“前两年你一个人都过来了，这回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方颜冷静了几秒：“前两年你不也在吗？”
“不一样，”苏让沉声，“至少这次，你知道我在。”
方颜的意识又开始发痒，可惜她没有手可以挠，只能低低应了句：“你现在是我的监护人，可得把我保护好。”
“放心，”苏让保证，“我会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
方颜沉默片刻，幽幽道：“上厕所的时候也带着？”
这回轮到苏让安静。
方颜深感自己不是人，不过她现在是颗蛋，就不要用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她一边为自己的口没遮拦开脱，一边好心情地道：“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但万一我突然变形了呢？到时两两相望，多尴尬。”
她嘴里说着尴尬，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尴尬的意思，一听就是没事找事的撩闲。
苏让那头静了一会儿，回答：“方颜。”
“嗯？”
“我不会一直带着你。”
“啊？”
“你忘了我一到半夜就会变成木头？”
苏让话音刚落，方颜就倒吸一口凉气，对啊，她怎么忘了这茬。
“那怎么办？”这下撩闲的人也没心思撩了，开始认认真真为自己的安全担忧，“我一颗蛋，你一根木头，咱俩谁保护谁？”
总不能指望小条子？
“所以我要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苏让道。
“山海界还有安全的地方？”方颜怀疑。
“别的地方也许没有，但这座山里，有一个地方我从来没见过妖怪。”
苏让这么一说，方颜想起当初她还没找到这座山的时候，苏让就在这儿变成了灵气团。
“你知道这儿有安全的地方，还跟着我到处乱跑？”
“我以为你会问，当初既然知道这里安全，为什么不告诉你。”
“这有什么好问的，”方颜张口即答，“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一直待在这儿。”
她在山海界闯荡两年，既是为了找师父，也是为了找出重回人界的办法，就算这里再安全，她也没打算在山海界躲一辈子。
苏让看着背包里的蛋，温柔地笑了笑，这就是他认识的方颜，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会轻易妥协。
“到那儿以后呢？”方颜好奇打听，“你准备把我藏哪儿？”
苏让：“那个地方除了没有妖怪，别的不好说，所以我打算到了那儿，先挖个坑，把你埋起来。”
他的口气不像说笑，方颜听到他的安排，迟疑了几秒，犹豫道：“苏让，你确定埋土里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