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人会通情达理，原谅苏让的幼稚与天真，但对方颜来说，那三个月她曾全身心地投入，纠结是真的纠结，难过也是真的难过。
要她现在去对苏让感同身受，抱歉她做不到。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苏让望着她，半天没说话。
他的安静令方颜稍微好受了些。
她现在不想听任何巧舌如簧的解释，所有解释对于已经发生的过去并没有弥补的作用。
她今天已经听到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需要留出时间慢慢消化。
耳边传来刺耳的刮擦声，方颜抬头望去，金灿灿的阳光下，早上那只小猴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回来，在门外使劲抓挠。
玻璃门很光滑，小猴子跳了几下都爬不上去，咧着一张嘴在门外“吱吱吱吱”。
方颜起身把门拉开，小猴子一下扑过来，吊袋熊似地挂在她身上。
方颜下意识托住它的屁股：“怎么了？”
小猴子：“吱吱吱吱。”
方颜望向外头，度假村里很安静，这个时间段游客大多在外面爬山，或者直接去了村子等着流水宴开席。
方颜将小猴子的脑袋固定住：“你指个方向 ？”
小猴子：“吱吱吱吱。”
方颜回头看看屋子：“我这儿没什么吃的，要不带你去餐厅看看？”
小猴子抓耳挠腮，突然从她怀里跳开，落到阳台上，三两下爬上栏杆，对着外面：“吱吱吱吱。”
方颜跟过去。
外面阳光强烈，明晃晃照在头顶，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
方颜抬手挡在额头，放眼眺望。
近处的度假村里零星有人走动，远处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再远处——
她的目光一下子定住。
远处青山连绵，翠绿的山腰上冒出一股浓烟。
烟雾起初只有小小一股，随即朝四周扩散，渐渐燃出火光。
方颜仔细再看，却见那片山腰不只这一处起了火，还有好几处都有烟雾冲天。
“山上失火了。”她回头喊苏让，“马上报警。”
火势蔓延得很快，不到一小时，山腰已经被一条火带包围，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往上吞噬。
游客和附近几个村落的村民接到当地政府通知，纷纷撤离山脚。
与此同时，消防救援迅速上山，各村组织的志愿者也行动起来。
方颜在山脚找到祭祀归来的谢大爷一行。
“我们从对面山头下来的，”谢苒苒心有余悸，“山上不许烧纸，我们连香都没点，只是放了祭品。”
“没说是你们放的火。”方颜安慰，“人没事就好，你先陪谢大爷回去歇会儿。”
“你呢？”谢苒苒话音未落，忽然瞪大眼，“你后面！”
方颜扭头看了眼，那只小猴子从她背后爬上来，蹲到她肩膀上。
“啊啊啊！”谢苒苒尖叫，“小猴子！”
“你有猫，”方颜提醒，“不要见异思迁。”
谢苒苒抱着朏朏围着她团团转：“好可爱的小猴子！它是妖怪吗？”
“不是。”方颜打破她的幻想，“它就是一只猴子。”
“好可惜。”谢苒苒举起自家小狸花，和它头碰头蹭了蹭，“果然还是我家朏朏最厉害。”
“滚。”方颜不客气道，“不帮忙就别在这儿碍事。”
“谁说不帮忙了，”谢苒苒道，“我把谢大爷送回去再出来找你。”
她看看四周忙碌的人群：“度假村的仓库肯定有不少水，我去找宋千里买，一会儿搬给志愿者喝。”
他们离开以后，方颜望着山腰的火势，微微眯起双眼。
火场离山脚还很远，她隐约能看到救火队在山腰砍出一圈隔离带，阻止火势朝山下扩散。
山上的飞灰与烟沫随风飘落，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呛人的味道。
方颜抬起右手，接住几点灰烬碎屑。
蹲在她肩上的小猴子学着她的样子，抬起右爪，同样接住几片飞灰，“噗”地一口将绒毛上粘着的灰烬吹掉。
方颜拍拍手，小猴子也拍拍手。
方颜淡淡笑了下：“别闹。”
小猴子回她：“吱吱。”
方颜摸摸它的小脑袋，收起笑容。
“有问题？”苏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方颜怀疑他这两年是不是学了读心术，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你能感觉到吗？”她抬头望向山上的火光，“有妖气。”
“和这场火有关？”
“不好说，”方颜看了眼肩上的小猴子，“猴族天生通灵，它不会无缘无故找到我。”
“我刚才听村支书点名，今天村里没人上山，”苏让道，“宋千里已经回去清点度假村名单，确认山上有没有其他游客。”
“这火燃了好几处，隔得又远，不像人为。”方颜道，“如果是天气太热引起的自然林火，为什么会同时出现？”
她朝另外几座山头遥遥点了点：“这些地方却半点火星都没有。”
“你这话叫人听到，可不会让人高兴。”苏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既然怀疑，不如走近看看？”
方颜讶异看他一眼：“你忘了刚才的通知，我们不能靠近火场。”
别人在山上灭火，他们随便跑过去，不是帮忙，是添乱。
“你对妖气的感应距离是多少？”苏让问。
方颜估算了一下：“如果是有危险的那种……五百米？”
“这里离山腰不只五百米。”苏让看她，“你怎么知道有妖气？”
“山上飘下来的烟灰。”方颜抬头向天上示意，“这里面有一些熟悉的味道。”
“从对面那座山上去。”苏让道，“两座山的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
方颜将两座山打量一眼：“可以试试。”
“吱吱吱。”小猴子跟着抬手往对面山上指了指。
方颜忍不住笑：“马后炮。”
她趁人不注意，沿着小路上了山。
小猴子从她肩头跳下，抓住道旁的树枝荡出老远。
它往前跑了一阵，又停下来等候方颜。
方颜瞧得有趣，抬手将它唤回来：“别乱跑，一会儿跟丢了。”
苏让跟在她身后：“喜欢小动物？”
“还行，”方颜道，“只是它们不太喜欢我，这只算是例外。”
她一把接住扑到胸前的小猴子，摘下它头顶的树叶：“你这么聪明，干脆给你起个名字？”
小猴子“吱吱”两声，一双圆圆的小耳朵动了动。
苏让问：“叫它什么？”
方颜揉揉它的绒毛：“小团子。”
前方的道路变宽了些，苏让走上前，与一人一猴并肩而行：“为什么叫小团子？”
“哪有什么为什么，想叫就叫了。”方颜松手，小猴子“哧溜”一下跑开。
“它那么瘦，应该叫‘小条子’。”苏让道。
方颜嘴角一动，有点想笑：“我以前的宠物就叫‘小团子’。”
“你养过宠物？”苏让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怀疑。
“我这两年养的。”方颜瞟他一眼，用手在空气中轻轻握了握，屈指团成一团，“虽然不长毛，但听话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