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江景琛想知道。
却又害怕知道。
他怕，她说，她恨的人是他。
她一直都恨他。
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江景琛屏着呼吸，冷邃的目光深深凝视着杜清雪，静等着杜清雪的回答。
杜清雪闭着清眸，泪花闪现:“恨，恨……他们，恨……”自己。
杜清雪低低诉说着，似是在回答江景琛，又似是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随后，杜清雪含糊不清地继续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呢喃，梦呓，才渐渐消停下来，杜清雪仿佛是用尽了一身力气了一般，全身上下松懈下来，紧揪着绷直的神经缓缓地放松下来。
她揪着衣服的手慢慢地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额头上的薄汗被擦干了。
她苍白的俏脸浮出了一点点的红润，气色明显在变好。
看着杜清雪好多了，江景琛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安稳，跟着有些心安了。
杜清雪的这一场梦魇真是折磨人。
折磨着她，也在折磨他。
江景琛紧抓着她的小手，并细心贴心地一遍遍为她擦汗:“说来，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先逼了你，强迫了你，但是，你恨我，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开心，能幸福就好……”
可是，事实不尽然。
江景琛敛着锋锐的剑眉，凝着鹰眸，脑海里回想着与杜清雪结婚以来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点点滴滴之中，他想寻找与杜清雪在一起留存在回忆里的恩爱甜蜜的片段，寻找与杜清雪共同创造独属于他们的美好，寻找刻骨铭心烙印在岁月里不褪色的一段事关风花雪月的浪漫，然而，寻了好久，反复回忆，他与杜清雪一起拥有的甜蜜美好不是没有，只是不多，少有，寥寥可数。
和他在一起，印象里，多数时候，杜清雪都一直都像是亮出利爪的野猫一般，他近不了她的身。
她吵，她闹，她冷嘲，她怒骂，她愤而反抗，不屈服，对这一段婚姻毫不犹豫地选择舍弃，都彰显着她对他一腔的不满，愤恨。
维系他与她之间关系的，便只有这一段名存实亡一般的婚姻，从来都不是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的绵绵情意。
这一段婚姻，他可以交付一切，却终是石沉大海。
他与她之间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能忆起的，也大多是这么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江景琛执着杜清雪的手，复杂的心绪在幽暗的瞳仁里沉淀。
江景琛在床沿坐了半刻，看做了噩梦之后的杜清雪情绪稳定下来，他微微皱着的剑眉缓缓地舒展开来。
江景琛抬手将杜清雪刚刚踹开了的被子重新盖好，掖好被角，进而，他从床沿上站了起来，转身，他去了浴室。
江景琛从浴室里打了一盆温水出来。
江景琛拿着浸湿了的白色干净的毛巾，拧好水，将毛巾一点点擦拭着杜清雪的眉目，双颊，琼鼻，红唇……顺带着将她里里外外几乎全身都擦了一遍。
她出了汗，身子有些黏糊糊的，肯定睡得不舒服。
他帮她擦了擦身子，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做了噩梦之后的杜清雪沉沉睡着，他没有惊醒她。
毕竟照顾了她有些天了，经验有了，他能照顾好她了。
江景琛帮杜清雪擦好了身子，随即，将温水倒了，毛巾放好，再重新走到了杜清雪的床前。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怕杜清雪再一次做噩梦，江景琛留下来陪着她，不打算离开她半步。
江景琛守着杜清雪，在杜清雪身侧浅眠。
拂晓，天蒙蒙亮。
江景琛紧握着杜清雪的手，趴在床沿，点缀着熠熠色泽的鹰眸闭上，呼吸沉稳，眼睑攀上一圈淡淡的黑眼圈。
照顾了杜清雪一夜，江景琛刚睡着。
些许疲态，从江景琛冷峻绝艳的面庞上能看得出来。
此时，躺在床上的杜清雪手指动了动，低低嘤咛一声，清亮盼兮美眸徐徐睁开。
明亮的熹微晨光洒了进来，在杜清雪精致瑰丽的眉目之间跳跃，杜清雪抬起一只手微微遮挡着乍然涌现的微微刺眼的光亮。
尔后，杜清雪另一只手微动，却触摸到了个毛茸茸的东西，软软的，触感好，杜清雪禁不住揉了揉，揉了好几下。
杜清雪垂着头，看向手上毛茸茸的东西。
先进入她视线的，是江景琛面向她的刀砍斧削的一张英俊泛着魅惑人心色泽的青隽冷魅面庞，轮廓分明，五官深邃，挺鼻薄唇，他入眠，呼吸声浅浅，睡着了的他没了往日冰寒冷峭的张扬气势，倒显得有些温和。
晨光洒落，迸溅着映衬在他的面庞上，渐渐地柔和了他有棱有角刚硬的五官，镀着晨光色泽的轮廓耀目，让人一眼看了便移不开目光了。
杜清雪看着江景琛英气咄咄的面庞，眸光清浅，拢着一分笑意，满足，一抹痴迷，沉醉。
之后，杜清雪看向一旁，看清了自己手上毛茸茸的东西。
这毛茸茸的东西，原来是江景琛一头柔软干净利落的短发。
“摸着，触感……还不赖。”触感好，杜清雪不由自主地再揉了揉他的一头短发，心里想的，她就这么说了出来。
前一阵子，是江景琛时不时地揉着她飘逸柔顺的头发，现在，换她来揉揉他的短发了。
揉着，揉着，便爱不释手了。
揉了片晌，天色渐亮，杜清雪才堪堪收回了手。
她看着江景琛面上浅浅的一缕倦态，黑眼圈浅淡却分明，她眸底泛起心疼的涟漪，他不止是要工作，忙碌着江氏集团的事情，还要不离寸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他辛苦了。
杜清雪轻轻地掀开薄被，从床上起来，拿走了桌面上的卡。
今早，早餐，她来负责。
以此让江景琛好好歇一歇，好好睡一觉。
蹑手蹑脚地，杜清雪穿上鞋，洗漱好，梳好头发，动作轻缓，她在不惊扰江景琛的前提下出了门。
出了房门，杜清雪下楼。
在医院门口，杜清雪攥着手里的手机和银行卡，人流涌动，车水马龙，她站着，抬眸望着周遭繁华大道上的繁荣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