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起来的时候，秦息立在饭桌前舀汤，饭菜都是热气腾腾的，他应该是重新加热过了。
“过来。”
他声音很轻，却如雷贯耳。
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们之间是有很多误会，还有……仇怨……宋雪的心又是一紧。可那又怎么样，触碰的瞬间，所有的过往一下子都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鲜活了过来，痛与爱交织，有些人是注定要纠缠一生的。女医生说的对。
在医院的期间，女医生跟她说了很多话，记忆里女医生并不是个话痨，但对她，她细心又温柔。
就像是专门为她指明方向的神明一般，她由衷的敬佩。有时候女医生也会缄默，她不说，她也不问，谁没有一点心事。
“傻楞着干嘛？”秦息说的轻松，心却透着慌，他不知他该从哪里解释他们之间的结，也不知该如何阐述他的愚蠢与嫉妒。
宋雪乖乖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
“我……”
气氛更加尴尬了，也不知让谁先开口会让事情变得不那么往糟糕的方向走。
宋雪忽然笑了，“想不到我们还是挺有默契的，你今天忙吗？”
她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心慌，女医生说的对，秦息吃软，而且他属于过错方，退让不代表认输服从，而是对彼此的关系来一个新的认知，秦息并没有错，曲妙爱他也没有错，这说明他是值得的人。
秦息手有些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若无其事的一笑:“还好吧，前辈没有太过压迫我。”他把盛好的汤放到宋雪手边。“倒是你，身体好点了吗？”问出的瞬间，内心的自责和彷徨让他压抑。
“好多了。”宋雪察觉他的目光有些躲闪，立马补充：“我是不小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嗯。”秦息微微点头，心情越发复杂，曲妙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听医生说了，她已经……”宋雪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但是这着实让她为难。
“对不起。”秦息的头压的更低，她越是表现得主动，他越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宋雪忽然起身，抱住他，“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她声音里的颤抖，他听得清楚而心疼。“不会的，我永远都不离开你的，除非……”
“没有除非……”坚定的截断。她已经不想再有任何是非了，他们已经不年轻了，人生短短，她已经不想再走弯路。
秦息一下子变被动为主动，反手抱住她：“对不起，要不是我太幼稚，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我知道说多少对不起都无法弥补我们之间的缺憾……”
“那就别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懦弱了，既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好我们之家的感情。”宋雪说着，泪水迷眼。
“终归是我不信任你……”秦息语塞，当年的他为什么那么任性愚蠢。
“我没有怪过你，一刻也没有，我只是难过，你身边不是我。”她没有说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闹出的乌龙，才被人利用。
他们都是敏感脆弱的人，就算假装出有厚厚的盔甲，但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所以当苦痛来临，他们只会崩溃，如今不一样了，她已经学会了不自以为是，不去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不去衡量利弊，她要和他一起面对所有，曲妙也好，生母和他父亲造成的事故也好。
“曲妙的事情我会好好解决的，你相信我。”秦息知道，她要的不是道歉，前辈说的很清楚，她心里的结就是他自己。起先，他是不信的，他不敢信。现在，她亲口告诉他，他反而觉得自己十分窝囊，一直以来，他都在乎别人的感受，害怕受伤，害怕失去，却让最爱的人受伤。
“我相信你。”宋雪端起桌上的汤，“都有点凉了，赶紧吃吧，我炖了很久的。”
宋雪放开他，秦息不情愿的松开手，规矩的坐着，像个听话的幼儿园小朋友。
“嗯，你多吃点。”
再多的言语与解释其实都没有实际做出来来得真实，他也决定不再提这些让他们不愉快的事情。
曲妙的事情本来就和他的私心有关，要不是料定她和曲航的关系，还有曲妙给的流产证明，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陷入困境，他其实有好多次机会能听她讲，但他害怕一切变得更糟，害怕自己承受不了……自私……他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不堪的自己。
还好，她在。
“你在想什么？”宋雪夹了一块排骨放在秦息的饭碗里。他真如医生说的那样，整个精神都是紧绷的，从小被抛弃，一次次被利用，他也想像个小刺猬保护自己，却又奢望着外面的世界。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秦息尴尬的干笑:“没什么，你嘴上有饭粒。”说着，他夹起排骨，吃起来。
宋雪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没有，“你骗我！”她一激动就打掉了秦息的筷子，眼看排骨落地，她操起筷子就夹了过去。
“哈哈……精准！”她自豪的把排骨重新放进秦息的碗里。
“这……”秦息不用想也知道她跟谁学的，看来前辈真是言传身教，以后他得防着点，别给带歪了。
宋雪脸刷的红了，她这下又翻车了吧，秦息不会觉得她太女汉子了吧。她下意识眨巴眼。
“厉害！”秦息夸赞。
“真的吗？”宋雪有些受宠若惊，记忆里秦息很少夸赞她，她在他心目中估计就是笨，笨蛋……
“怎么了？”看着逐渐阴沉的某个人，他感觉大事不妙。
宋雪盯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什么？”秦息有些摸不着头脑，半响，他笑的前俯后仰，差点把来之不易的排骨又给飞了。
宋雪脸红扑扑的，想是吃了几斤辣椒，寻求释放。
“这么可爱的吗？”秦息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他有些怀念这种感觉，像极了年少时候。
“才没有。”宋雪面上有些不大高兴了，内心窃喜，有多久他们没有这么开心了。
自从她无知闹了笑话，还被曲妙抢走了秦息，当时她以为她可以解决好再去找他？不，她没有想过，她只想让自己有一份安宁。这是女医生问她的，那瞬间她如遭雷击，她恍然，难怪秦息那么受伤。
女医生教会了她太多，也许她也教会了秦息很多，秦息以前偶尔有的小脾气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快点吃饭吧，我可不想一直吃回锅的剩菜。”宋雪给秦息夹菜，“这个，多吃点。”
秦息有点为难，他后来有些原因，不喜欢吃茄子，但还是笑纳了。“嗯。你也多吃点。”
整顿饭下来，和谐美好。
好像过往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随着傍晚的旖旎，全都乱云般散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