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旦的运气还算好，刘恩佑带着院里不少解毒的方子和秘药飞快赶来，在牺牲掉两根手指之后，终于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保住了手掌和剩下的指头。
“是蛇毒！”
刘恩佑几番测试，确定了大概的方向。
蛇毒不少，秘药起作用的原因，也不一定是真的找到了对症的解药。
只看缓解的速度，非常有可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而已。
不同于白守良理解中的血清之类解蛇毒的解药，这是一种黄褐色粉末，温水化开涂抹在泛黑的出血口上，慢慢可以看到黑色恶化程度放缓，有回转向好的趋向。
最黑的两根手指血肉如同坏死一样，不断切割挑开，才找到能够吸收药粉的肢体。
能保住剩余三根手指已经是大大的神佛保佑。
秘药有效，也得看刘二旦之后的造化，再如何治疗，血液的流动终归不能把毒素祛除干净。
最幸运的莫过于，淬毒的弩箭只是擦伤了皮肤。
若直接射中血肉，恐怕就如同另两位护卫一样，截肢也无法保住性命。
纷飞的弩箭，射中的不止刘二旦一人。
还有好几名负责保护城主的护卫。
大多被铁甲软靠防住要害，只有两位不幸被弩箭贯入血肉。
一位被擦伤脖颈，毒素入脑，不多时就面色乌黑的命丧黄泉。
另一位，手臂遮住面门，却被一根刁钻的弩箭射中甲扣缝隙，在上臂位置箭头钻入了血肉。
临到医院的时候，救治已是来不及。
护卫队伍里两位队员丢了性命，负责围捕的城管队这回倒是没多大损失。
仅有的小伤确实无数，但都是被人群挤压冲撞造成的，刺客丢掉了弓弩之后，不得近身的战法，根本够不到使用长兵器列队围攻的人。
这场意外，伤亡最重的反而是看热闹的百姓。
刺客的弯刀同样是淬炼了毒药，夺路飞奔的时候，凡是被划伤砍中的，大多数都被毒素攻心，丢了性命。
只有极少数人来得及到医院，截肢治疗，落得个残疾才总算保住了性命。
“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刘二旦病情貌似稳固，昏睡的药效仍在，只是转到了特殊病房被妥善安置。
其他得到消息赶来的众头领们，一致义愤填膺的喊着彻查和报仇。
要说最近黑牛城高薪养民，加上萝卜白菜丰收，牛羊肉改善伙食，地方治理的远比其他地方好的多。
黑牛城里，安全有保障，城主为百姓做主，只要有把子力气或者不偷奸耍滑，总有适合的岗位能够让人养家糊口。
虽然武装队伍一直在筛选人手扩大不少，却并没有仗着兵器甲胄精良欺压周边势力，唯一大动干戈的，还是追捕绞杀了一批跑到黑牛城地界绑架勒索的匪徒。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已，有了强大的武装队伍之后，黑牛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大的战事了。
这回，光是伤亡的百姓，就有三十多人，还是冲着城主而来的刺杀。
绝对是最严重的恶性事件。
底层百姓也许不太清楚，只有最顶层的数位头领才模糊的明白，那些神奇的特产很可能都是白城主的关系，才能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牛栏山地界。
在白城主来此以前，牛栏山是什么地方？
那是土匪横行，商队与土匪都得靠刀口舔血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唯一的一个与世无争的小牛村，也得磨好刀枪防备其他寨子抢夺。
每年冬天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活着而已。
而现在，囊括了南北两座城镇的黑牛城，靠着牛尾寨一伙人，特别是白城主，养活了十万人口。
不靠克扣血汗，不靠劫掠砍杀，生生以种田和贸易的模式，养活了这么多人。
简直是神迹！
几乎所有黑牛城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是外面很多势力羡慕的对象。
也只有黑牛城的武装力量，才让这种羡慕没有继续向肥肉的角色继续恶化。
刺杀白城主，就是跟黑牛城所有人过不去。
更别提这么多头领，一点都不再想回到过去的牛栏山那种活法。
于是，两名毒发身亡的刺客，被小心翼翼的收拾检查起来，大家都想知道背后的黑手到底来自哪里。
黑牛城养活的人多，得罪的人也不少。
近的有蒙山匪众，远的那就更多。
金人方面，有霸占这潘张铁矿的金人，就是石林和武安，算起来也有不小的人命关系。
南边的就更多了，张衙内之死，后面的风暴一直没有下来，并不是人家不计较，而是白守良跑的飞快，还有势力膨胀到无法小看的程度。
然后，就算安丰军和威胜军，暗中的梁子也有不少。
另外，寿州椎场五大家安吴王沈陈这样的地方豪强，真要动点真格的，也能办到这样的事情。
对手太多，看这个也像，看那个也行，一时间众人反而猜测的毫无头绪。
“这个金人的发髻，仔细看头皮颜色，不像是新剃伪装的，就算不是金人，也肯定在金国呆过不少时日。”
吴水生被俘金国待了数年，对金国装束和特点非常熟悉，此时看着玻璃柜中的刺客躯体，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两名刺客是服毒而死，白守良也无法判断他们的尸身上会不会有其他毒药机关，保守起见，重金招募了愿意尝试的人手，武装齐全的将他们收殓在了玻璃柜中。
使用多层玻璃密封，堆上冰块保持低温，配备白光照明灯管，把防护做到了极致，才敢让众人靠近观察。
“是很像金国人，不仅是发髻，还有他们穿的皮袄、内里麻衣，都是金国的特点。”
“可若真的是金国人的话，就凭现在这么大的贸易额，动了我们他们有什么好处？”
“也有点道理，越像金国人，反而可能不是金国人，反正我们得罪的人多，也许有人想浑水摸鱼，借刀杀人！”
“看这连弩，就不像金国人能做出来的，若是宋国人，这可真是大手笔了！”
众人对宋国的感情还是有些特殊的。
吴水生被俘后在金国待过多年，甚至一度成了营头，最终还是感念故乡，带着众人逃回了宋国。
可如此的归乡心切，也没办法感动宋国一干官吏，反而让吴水生等人差点成了宋国的军功。
其他人诸如钱老头、林山、周虎等人，落草的缘由千差万别，说到底还是世道颠簸，受了恶人逼迫。
可在他们心底，其实还是抱有一分希望。
这都是官吏欺上瞒下做下的恶事，远在临安的皇帝陛下肯定是被奸臣小人蒙蔽了。
因此，他们有点气愤宋国也许真的可能做下这件事情，又有点害怕查实了之后，内心最后一点回归的希望都将不复存在。
两具刺客使用的连弩被擦拭干净，拆开摆放在众人面前。
熟悉弓弩的赵小树只看了几眼，就断定不是黑牛城流出的装备，只是模仿品而已。
其中的机构大同小异，却因为齿轮和弹簧没办法达到黑牛城一样的品质，而做了改动。
“齿轮和弹簧明显差一些，像这样的水平，这具弓弩恐怕用不了几次就没什么用了。倒是这个弩夹，做出了点新意！\"
赵小树开始研究起弩夹来，木头做的东西内里弩箭参差不齐分作两排，却能依次入扣上弦，比黑牛城现在配备的，多了六根弩箭，确实是改良不少。
齿轮毛刺飞边不少，上了油脂之后勉强可用，就如同赵小树说的一样，用久了这个稳定性就会差上不少。
区别更大的在于弹簧，这个东西可不是一般工坊能够造出来的。
白守良懒得花费人力物力研究这个，直接在系统里买来物美价廉。
这种小玩意价格不贵，数万根也花费不了千把块钱，就如同蒸汽机里的密封件和气压表之类一样，花费较小的代价反而成了掌控整个装备的核心部件。
划算。
刺客弓弩里的弹簧远比白守良买的粗壮，自然在使用上费力不少，只能说勉强可用，如同齿轮一样，比不了黑牛城的万次压力无障碍。
这玩意，恐怕用上个几百次就顶天了。
但是，就算如此粗糙的东西，能制造出来，也得花费不少功夫，具备不少冶炼水平。
讲真，有这种水准的，恐怕金国也不多。
“能做出这玩意的，应该不是单纯为了对付我们，肯定会拿出来买卖，到时候查一查这东西的来路，也能摸到点有用的消息。”
钱老头毕竟在军队待了多年，觉得既然这种东西出现了，最大概率的还是卖给军队最为划算。
多少能赚到不少钱财，不可能拿在手里就为了阴人而用。
几十把和几千几万把的生意，其中区别自然大了去了。
再说，这件弓弩里面能够说得上有难度的，也就是齿轮和弹簧，估计一半的造价都在落在这俩玩意身上。
就看仿造出这些的人，能不能耐得住寂寞了。
从装备上讲，宋国人参与其中的概率较大。
从刺客身份上看，金国想要白守良性命的可能性更大。
若是再加上，想吞掉黑牛城如今的庞大家业，这宋金两方，都有足够的动机搞这件事情。
白守良扶额一笑。
“没想到，想要我命的人还真不少！”
其他人没笑，他们的身家前程都系在黑牛城和白城主身上，自然不希望有一丁点的可能性会危及白守良的性命。
“要不，护卫队的人手再加一倍，不，三倍！现在这么大的局面，我们养的起这么多人！”
杨林是商业部的最高头领，除了钱老头，他是最能明白黑牛城目前有多富裕的人。
其他人可能是从工程量、来往车队、进出物资、公民福利这些情况中，大概能猜到黑牛城不差钱。
但是论准确数字，杨林能够估算出最接近的数额。
那比一般人能猜测和想象出来的数额，还要大的多。
“这个钱，花的起，必须花！”
这就是杨林此刻最大的心声。
从小杂货铺伙计偶然入伙到黑牛城，发展到现在手里掌控数家商行，决定天量物资资金的商业部老大，除了运气，还有他的自知之明。
是白守良造就了他的一切，白守良安稳他就能够安稳。，自然不遗余力的想要加强保卫部队。
不仅仅是护卫队伍，还有城管、城防队伍，这些杨林都希望扩大再扩大，巨量的财富只有匹配对应的武力，才能保住这场富贵。
从古到今，从南到北，一直是如此。
有了身份的杨林，早就抽空上了吴水生单独安排的提高班，认字、学算术，学历史，学管理，他可能是除了牛尾寨一伙人之外，最最接近白守良的人了。
看似白胖，凡事乐呵无所谓的城主，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见识和知识，绝对是门阀世家一样的水平。
杨林不认识门阀世家，但他认为白城主就应该是这个水平。
白守良偶尔说过，一切答案都在历史之中，这就是杨林奋起读书的起点，他希望找到如何保住财富和地位的答案。
如今，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就是保护好白城主。
其他人没有他这么深的感触，但加强护卫肯定是必须完成的事情。
“这次事情对方没有得逞，难保不会拿大家出气，大伙回去以后，把安保团队都用上，该穿该带的防护器具都装备上，可不能再掉以轻心。”
白守良这话一落，众人心中全都一凛。
城主外出次数不多，这回的花魁游街那是难得的抛头露面，真要想刺杀城主，在偌大的城里，想找到他的人都不容易。
而其他人不一样，都有具体的职位和工作，有些地方需要经常光顾和露面。
要想给他们一下，远比刺杀城主来的容易一些。
杀不了城主，杀几个城主的得力帮手，恐怕敌人也不会太介意。
没有人觉得自己不重要，而事实上，能够聚集到这里面前白守良的，无一不是掌控一面重要任务的大头领。
无论哪一位出了状况，都可能引得黑牛城动荡起来。
这下，扩大护卫队的事情，再不是保护城主一项任务，而是事关所有大头领的重要任务，一时间，讨论声音再起，开始研究相关的可行方案了。
不怎么露面周虎，此时来到白守良身边，低声汇报道：
“这俩人是从花车南渡之后，趁着人多混进来的。我们的人拿着画像，在凤城找到了认识他们的商队。他俩确实是跟着从金国开封南下商队而来的猎手。”
负责情报的周虎名声不显，隐入黑暗之后，更是难得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白守良特别拨出的巨量经费和装备，情报网络铺开很快，早就不是当初只能查查官僚军官名字的水平了。
“那这么说，是金国人无疑了？”
“动手的应该是金国人，他们嫌疑最大，但我们还发现了一些很特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