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是客套了一番,这才分开。
回到致远舰之后,徐希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我说你怎么也跟着那个海盗头子胡闹?”
朱由检眉头紧皱,厉声喝道:“住嘴!郑大人是大明海军总督,不是什么海盗头子,这次就算了,若是下次你再敢这般胡言乱语,小心本王治你的罪!”
朱由检是致远舰捕盗,官职不过与千户相当,若是以这个官职去呵斥身为美洲大明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徐希,明显是不成的,但是他也是大明的王爷,王爷可是超品,徐希官再大也说得。
徐希脸色一僵:“你也在帮他!”
朱由检松了神情:“不是帮,而是执行命令,你我参加的海战也有二十多场了,你觉得你已经是一个熟悉海战,熟悉海洋的人了吗?”
说到这里朱由检脸上带着一丝苦涩:“错了,你我对于海洋,对于海战的经验,还远远不入流,郑芝龙是什么人物?他年少之时就在海上杀人了,以数艘商船就能够打的日本海盗哭爹喊娘,抢夺台湾的荷兰人不是他的对手,那盘踞吕宋,北港,大员的英吉利人不是他的对手,那占领占城,万丹的葡萄牙人不是他的对手,未归顺朝廷之前,他是东洋,南洋的霸主,被西洋人称之为郑霸王,当时可没有现在这种新式舰船,西洋人的船坚炮利你是见识过的,你若是用老的舰船,能打得过西洋人吗?”
“你打不过,我也打不过,你可能会说,我们大明的水军也是打过西洋人的,照样赢了,确实是,可是我们打的都是近海之战,非远海之战,近海之战,我们有足够的后援,有足够补给,比西洋人更加熟悉战场环境,有陆地依托,可是远海之战呢?拼的就是真正的实力了,除了船坚炮利之外,指挥更是重中之重,你我这一路披巾斩棘,打的很艰苦,可是郑芝龙这一路过来可平静了?东南亚数国联军在他的面前屁都不算,你看镇远舰上士兵的军容风纪,你看补给舰后勤船上的人员物资,都是井井有条的,他比我们打的只多不少。”
“郑芝龙此人,镇国公说过的,说过他有才有能,海战之战法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者,但是忠义欠缺,并非说他不忠不义,而是他的忠义都是有价钱的。”
“说白了,这人能用,但是不能全然放权给他,为什么第一艘新式舰船的捕盗是我,而不是其他海事学院优秀的毕业生?不是以前的水军将领?不是郑芝龙手下那些经验丰富的人才?为什么海事学院的院长是当今圣上而不是郑芝龙?全都是因为海军作为现阶段朝廷无法全然控制的兵种,舰船一出海,朝廷是无法控制的,它可以不依靠朝廷,不依靠大明陆地,可以变成一个独立的王国,凭借着新式舰船的厉害,占个小国当皇帝也是有可能的,以郑芝龙的能力,则是完全可以的,所以海军必须要加上皇家意志,让天下人明白海军是大明的,让日后的海军将士都明白他们是大明的兵。”
“这一切都在防备郑芝龙,他当然也明白这一切,留在大明对他有利,他可以忍受这一切猜忌与防备,但是不代表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这天下,除了当今圣上与镇国公,谁都没资格也不能去踩他。”
“旁的就不说了,就说军令,在大明,尤其是在军中,以下犯上之举,决不能做!郑芝龙是海军总督,也就是海军最大的指挥官,在军中,在海上,你我都要听命。说这么多,你应该懂吧?”
徐希也是被朱由检这一连串的话给砸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弄了半天朱由检说这些都是为了突出最后一句听命而已。
撇了撇嘴的徐希没好气的开口:“若是输了呢?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朱由检很平静:“还没打呢,就想着输赢了,还没真正较量呢,就想着推卸责任了,呵呵…徐希,你适合做官,适合经营官场,但是你不适合做实事,莫要觉得我说的狠了,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如此的。”
徐希脸色通红,怒目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看这儿,西班牙人子弹划的。”
而后扯开上衣:“这里有美洲土着砍的,也有西洋人炸的,我也拼过命,我也不怕死,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说我没责任感!”
朱由检嗤笑一声:“是吗?你好好问问你的内心吧,你今日这般到底是因为什么?”
“正因为我明白双方的实力,才会这般做。”
“不是因为镇国公?”
朱由检一句话,让徐希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你在美洲打的漂亮,不怕死,不怕伤,冲锋也在第一线,我看的明白,皇兄也看的清楚,所以才认命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这是天大的恩赐,可是你在得知镇国公派我致远舰前往黑海之时,执意要跟着去,这是为何?”
徐希刚要说话就被朱由检打断:“因为你想让朱威承认你,看到你,以至于接受你,甚至是佩服你,你太骄傲了,你出身贵族,身份高贵,而朱威军户出身,却能稳稳压你一头,年纪相差无几却硬生生的和其他人一样称朱威为先生。”
“呵呵…从一开始,你就不服朱威,张之极,朱缶和胡厉三人,从叫朱威先生的那一天,就认可朱威的,而你不是,你先在国子监被朱威沙盘军演杀了个底朝天,而后在山东灭孔家之战中,对处置犯错犯罪之人的方式又与朱威爆发冲突,这才有了入刑部典狱司彻查天下冤狱,可是你查了什么呢?数年时间奔波千里,好似…都花在了迎来送往上了吧?”
“朱威发现了问题,让你回京,后又任命你为榆林流民营地安抚使,在炸营之后能够绝地反击,干的漂亮,可是这事儿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有秦成的功劳,有朱堂的功劳,而你呢?你心中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觉得你这是大功一件,比朱威强得多,而后…就开始隐藏不住你那想与朱威一较高下的心思了,最后落得个遁走美洲的下场。”
“没有朱威的时候,你能保持本心,可是只要有朱威,你就乱了分寸,你今日反对的不是郑芝龙,而是朱威,我说的对吧?”
说到这里,朱由检叹了一口气:“你选错了对手,也太高看自己了,你的眼里没有战局,没有命令,有的只是通过反驳朱威给自己添加的那么一丁点信心而已,可是徐希…朱威的眼里,从来没有你!也没有我,也没有郑芝龙,甚至没有皇兄,朱威眼中看到的是天下而非一人,你什么时候明白这个道理,才有资格与朱威一较高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从现在开始,你若还在致远舰上,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不再是小公爷,也不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听从命令,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说罢之后,朱由检挪动轮椅调头离去,只留下呆傻的徐希。
此时的徐希早已经失神,他内心的想法与思绪,被朱由看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