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用碎石摆出来的字眼，甚至还用小碎石做笔锋。
不仅有文化，还特别讲究，不是那种无聊学上两句的样子。
更像是饱读经书，被淹没的明珠。
尤其是搭配上这满身的泥泽，更像这回事。
林帆深深望其一眼，从其眼眸中看到了明亮，跟人类做交易，对于诡异来说，也算是常事。
但绝大多数的交易，都是由诡异作为强势方的，如今人类站在强势这一边，换做其它诡异，眼里多少带点不甘或是怨恨。
面前的狐狸没有，不止是这位被选为代表的，周围其余十来只，眼里都没有半点恨意，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价值衡量。
不过，这眼神还是青涩了些，像是初中生的水准，只能说聪明，但不太多，不及稚女一毫。
换做是稚女，在听到交易二字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十来只追命破道之流，在对方拥有灭城和黑礼服的情况下，除了当个哨兵，还能做什么。
“内容很简单，我需要在此处待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们替我守着，有任何一点异动，都要通报。”
这事不难，就算是由黑礼服也足以担任。
可不能只有黑礼服，这就是林帆的考量。
踏入灭城这等重要的事，不仅关系到他自身，还会因为桃园纹的原因，将伊乞乞和老头带入其中。
白灵儿又要作为向导，一并投入精神。
能够动的只有黑礼服一位，能叫几位帮手自是最好，万一有突发意外，也可以尽快脱手。
狐狸看着平板上的交易内容，沉默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问：“那么，我们能获得什么。”
“冥钞，你开个价。”
狐狸摇头，“我们守不住冥钞，甚至离不开这里。”
守不住，离不开？
见其铺写的碎石文字，林帆隐约猜到，对方很可能是被囚禁在此处。
这也说明……此地随时会有危险！
能让十来只狐狸，连离开的念头都不敢有的，至少也得是半步，一旦动起手，必须要白灵儿亲自出手。
这麻烦可不小。
不过在问以上猜测的内容之前，还得先把交易谈妥。
要不然，对方多半会怀疑，他在空手套白狐。
“既然你会过来问我交易内容，肯定也有想要的东西吧。”
林帆也不纠结，直接将问题抛给对方。
连冥钞都不好使，说明对方早就想好了要什么奖励。
狐狸也不废话，前肢在离泽下轻轻捣鼓，不一会儿，一颗颗小碎石就浮在泽面，成了一行字。
“带我们离开这里，去哪都行，只要活着离开这里。”
啧。
黑礼服学着林帆，皱起了眉，对它这个要求略感不满。
即便才学的是经商之道，也看得出来，对方会在离泽出不去，多半是得罪了那尊大佬。
答应带它们离开，不就等同跟那尊大佬作对么。
这奖励，可跟让它们当回保安不值。
为了一件破袈裟，拿金袈裟去换，从古至今也就姓唐的做得到。
反正林帆绝不是这种人。
黑礼服跟了这么久，还是有点收获，至少在关于林帆性格这方面上，算是有些了解了。
见其提出这么一则远超预期的内容。
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让伊乞乞手脚利落点，将此处屠个干净。
好在对面的狐狸手速还算可以，在林帆对伊乞乞下达暗示之前，先重新浮现出另一行新字。
“我知道，你们绝非误入永夜里的凡人，我可以用一颗魂珠，作为加注。”
虽说智商比不上稚女，甚至不如黑礼服，有些事情也还是看得明白。
对方不惜劳累，跨过茫茫空白的土地，精准的来到永夜最肮脏不堪的地盘。
在闻到这股恶臭异味后，还伸脚踏入其中，甚至站在石路上跟它们谈交易。
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打从一开始，目标就是离泽。
“魂晶？作用是什么。”
林帆心想，能关系到它们所有诡的性命的，肯定是它们压箱底的宝贝。
不过黑礼服并不看好，追命破道能有什么好货。
指不定还不如它办公室的一根蜡烛值钱。
更何况，它也没听过魂晶这种玩意。
“容纳了我们血脉的珠子，将它纳入体内，等于跟我们签了平等契约，从今以后，彼此为友，互帮互助。”
“……”
不只是黑礼服，连白灵儿这种脑子里只有将臣的，都觉得无语。
区区追命破道，还祈求平等契约？
连三岐这种拥有不死诡技的破道，都只能当诡宠，被调去守边境，如今生死难料呢。
也就猫百万这几只诡宠舔的早，要不然哪里有资格跟林帆搭上关系。
现在这群狐狸就算是想要拿个不平等条约，都找不到门路。
林帆没有像它们那般投出轻蔑的神色，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从纠结到最后下定决心。
再联想对方还特地提上一嘴，说他们并非误入永夜。
是不是说明，这魂晶在外面很有价值？
如果有价值，又关乎到平等契约。
自然而然，林帆想到了月狐二字。
此刻沉默，是在看对方何时，将月狐二字道出。
可偏偏，对方愣是第一个字都没开口，也不写下。
就是这么直勾勾望着。
回忆黑礼服先前所说的话，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对方是高傲的月狐，决不允许被人看见，它们苟活在这等恶臭的环境，所以月狐二字，是它们尊严的最后一道防线。
第二，在这里，月狐二字是禁忌，一旦说出，很有可能将仇敌吸引过来。
第三，那便是它们在虚张声势，想让这边自己脑补出月狐二字，实际上，它们不过是一群没有任何价值的狐狸。
想到这里，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林帆在平板写完字，展示着里面的意思，并伸出手：
“可以，但得先将魂晶给我，并口头说出你没有骗我的承诺，再告诉我，你们的仇敌是谁。”
文字书写，对方很可能撒谎，只有动了嘴才能受限。
当然，寻常诡异，根本不屑于说谎，对于它们来说，这是很低级可耻的事，仅比被人类契约的耻辱低一档。
黑礼服等诡都惊了，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要同意这种几乎没有收益的事情。
林帆淡然，三种可能性，是月狐的占了两种，也就是赌对的可能性是更大的。
既是不对也无妨。
人可以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