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很尴尬，无言以对。
“顾晟，你想学道衍，做本朝的第二个‘黑衣宰相’。但你要明白，高燧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他有多少能耐。他学不了朕，做不了这把龙椅。你呢，也不是道衍大师！”
顾晟站了起来，语气坚定地说道：“陛下，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当年陛下起兵靖难时，也不会认为自己比得上太祖吧？现在有机会，赵王总要为自己争取一下，万一成事了呢！”
“唉...咳咳咳...”永乐皇帝突然胸口发闷，忍不住一阵咳嗽。
“陛下，传位诏书已经呈上，陛下还是尽早用印吧！否则，赵王自己来用印，会多有不便。”
这就是赤祼祼的威胁了！
“滚！”朱瞻基怒骂，拔出宝剑冲上前去，幸好刘公公等几个太监上前死命拉住了他。
顾晟并不理会朱瞻其，转身向门外走去，永乐皇帝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他为什么不来？是不敢面对朕吗？顾晟，你要想明白！”
顾晟停住了脚步......
“顾晟，你和赵王还有机会向朕自首认罪，但时间不多了，你们要想清楚。咳咳...”
“皇爷爷...”
顾晟没有吭声，走了出去。
赵王府。
“为什么不封城？传我的令，封城。”从软禁永乐皇帝开始，朱高燧就心情紧张。
他现在非常担心，突然就有一支官军冲进城来，将他抓走。
“殿下，现在已经加强了各门的出入盘查，但不能封城。圣上进了北平府，大家都知道。你现在已封城，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你软禁了圣上’吗？”
“可是，父皇被我软禁的消息传了出去，必定有官军前来救驾，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只要这两天将传位诏书搞到手，殿下就是新皇了。新皇号令天下，谁敢抗旨？”
朱高燧有夺位的野心，但以前都是跟在二哥朱高煦后面拱火、跟着闹事，属于“从犯”。
这次不一样，他本身就是主谋！一旦事败，他将承担所有的罪责。
而这次这个天大的罪责，他能不能承担得了，不言而喻。不紧张才怪！
“现在城门都控制住了吗？”朱高燧问。
“大部分城门的守将已经是我们的人，若有事便可即刻关闭城门。”
“嗯...但我们只有八百护卫。”
“圣上带来的金吾卫已经被缴了械看管起来了，就算此时有朝廷的军队来了，我们也能抵挡一阵。要紧的是，赶紧让圣上在传位诏书上用印。”
朱高燧听了，神经兮兮地站了起来：“你再去燕王府，逼那个老东西赶快用印！”
“殿下，臣刚从燕王府回来......”
“你快去！”朱高燧骂道，“只有让老东西用了印，我才能号令四方，否则消息一传出去，我命休矣！”
“殿下...”一个小校进来报告。
“什么事？”顾晟问道。
“左安门、右安门、永定门三处东边的城门，突然涌进来不少流民，盘查不过来。北平府知府已经去查看情况，准备设粥场了。知府大人担心圣上在城中，看到了不好，因此请赵王也前去，一同安置流民。”
“滚，这样的小事也来烦我！”朱高燧极不耐烦。
小校赶紧一连串地应着“是是是...”，猫着腰向后几步，就要退出去。
“慢，有多少人？”顾晟问。
“从城头上看去，约有一两千人的样子。”
“都是什么人？”
“男女老少，携家带口，一身破烂...”
“行行行，知道了，快滚！”朱高燧又骂。
“流民？流民...”顾晟歪着脑袋思索着，“会不会有细作混在其中？”
朱高燧见顾晟一门心思地琢磨“流民”，却将“催要传位诏书”的事撇在一边，气得吼道：“管他什么流民，快去燕王府，拿不到传位诏书就不要回来了！”
顾晟却没有走，说道：“殿下，这拨突然出现的流民可能有诈。”
“就算流民有诈，他们能怎么样？”朱高燧很不满意自己的长史，在这个时候居然抓错重点。
“臣现在就去粥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以防万一！”
“殿下，不好了，城外出现大队人马，正向北平城而来。”
“啊！”朱高燧和顾晟都惊叫了起来。
朱高燧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完了、完了、完了...”，然后原地打转，一脑门子的冷汗。
还是顾晟清醒，看到朱高燧这个样子，他想起了永乐皇帝才对他说过的话，“高燧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他有多少能耐。他学不了朕，做不了这把龙椅。”
“是谁，有多少人马？”顾晟问道。
“探马回报，说大约有两千人马，为首的将军是天津卫指挥使左崇英。”
“天津卫的人马，怎么跑到北平城来了？”
“还啰嗦什么，快关城门！快随我一起去看看！”朱高燧心急火燎，先走了出去。
朱高燧和顾晟站在城头，果然认得来人正是天津卫指挥使，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左崇英。
“左崇英，你天津卫的人马怎么跑到北平府来了？可有兵部的火牌令符？”顾晟问道。
“哼，顾大人，本将军只知道陛下有难，臣要尽一尽做臣子的本份。少废话，速开城门！”左崇英是大嗓门，虽然在城下，这么一吼，照样气势十足。
“大胆，左崇英。这里是北平府，有本王在此，你安敢胡来！速速退去，本王便不追究你擅离职守、私自调兵之罪。”朱高燧想用赵王的身份吓退左崇英，怎么可能？
左崇英明知高希没有火牌令符都派了兵，跟着来了，难道这个时候乖乖地退回去？
“赵王殿下，”左崇英微笑着，在城下向朱高燧抱拳致意，“我想问，软禁挟持圣上的罪大，还是私自调兵的罪大？”
“啊！”朱高燧和顾晟背脊上的冷汗直流。
软禁圣上的事，他怎么知道的？
这才一天不到，怎么消息就传到天津卫去了？
老天爷呀，谁报的信？谁？
没人报信！只不过是朱高炽等在京师的朝廷中枢大臣，根据赵王的异动预叛的。
高希让左崇英到了城门下也不用攻城，就用这话来诈一诈，果然一诈一个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朱高燧不死撑是不行了，总不见得当场说“对，是我绑了我老爸，逼他让我当皇帝”。
“大胆，胡言乱语！给本王放箭，射杀这个乱臣贼子！”朱高燧吼道。
箭未射出，又有小校来报：“殿下，不好了...”
听到“不好了”三个字，朱高燧心里又烦又发毛：“又出了什么事？”
“有人攻占了赵王府，还带兵去了燕王府，说是要勤王救驾！”
啊呀！顾晟这才明白，这调虎离山之计。
左崇英在城外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吸引赵王的注意，然后另有人去救圣上。
“谁，谁如此大胆？”朱高燧怒问。
“为首的将军留了话，让报于殿下知道，说他叫高希，说殿下知道他是谁！”
“啊！”朱高燧双腿一软，几乎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