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葬再次环顾四周。
这世界现在看起来，别无二致。
脚下的青草，远处的花海，还有更远处的茂密树林。
似乎一切都没有问题。
但是在唐三葬眼里，草儿在枯萎，花儿在凋谢，树木在干瘪。
地下半尺，一窝蚂蚁，半天之前还在辛苦寻找食物。
现在已经变成黑褐色，全部工蚁都不再听从蚁后的召唤。
挤在一起，呆楞不动。
三里外的河里，原本成群的鱼儿，开始互相残杀。
因为其中有几条，变成了黑褐色。
良久，唐三葬开口道：“为师以身入局，想胜天半子。那个人，可能就是那半颗棋子。”
“成不成，我也不清楚，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但既然踏上这条路，只能走下去。”
三位徒弟看着师父，从未见他如此深沉。
一路上，唐三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但此时此刻，似乎金光附体。
“师父，我老孙呢。从来不怕死，也不怕得罪天庭。只有一事不明。”
猴子来到师父身边。
“说吧。”
“世界完蛋，随它去就好了。为什么你一定要站出来？”
“你看看你，手无缚鸡之力。”
唐三藏想了想，拍拍猴子肩膀：“徒儿，有些事情，不是因为有好处才去做。而是因为需要有人做。”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唐四葬，唐五葬。又有什么分别？”
“那就让他们去送死好喽。”猴子不解道。
“傻徒儿！你着相了。不论谁去，他们都叫唐三葬。”说完，师父满脸微笑，从未如此亲近。
猴子平时最烦听到这些套话，但此刻，他陷入沉思。
悟净也走上来，十指交叉，伸了伸懒腰。
“师父，如果有人想毁掉十二会所，我定然不答应。”
“那我们就打败管理员，拯救十二会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个男人，举起手掌，在空中互相撞击。
守护会所听上去并不怎么高级，但人就是这么有趣。
有时候再卑微的人，只需要一个理由，也可以做出惊人决定。
可这个道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老实人不说话，他们便会欺负到最后一块保留地。
猪头也走上前来，伸出胖乎乎的大手道：“师父，拿来吧。”
唐三葬微笑道：“猪头，你什么时候发现秘密的？”
“你的秘密，还是世界的秘密？”
“有什么区别？”
“坦白说，我并没发现你的秘密。”
“哦？那你怎么知道事情正在起变化呢？”
猪头微微一笑道：“最近十天，你们听过我唱歌吗？”
唐三葬摇头道：“没有。”
“之前你们听过吗？”
“那时你每天都唱，似乎有什么大病。”
“最近十天，我发现怎么唱，音律都不对，节拍也跟不上。”猪头稍显自豪道。
“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可是乐律仙体。对音乐及其敏感。”
“但是十天以来，我发现这个世界，音乐规则好像发生了变化。”
“透过音律，我能看到，这个世界变了。”
“想不到你脑袋大脖子粗，心思居然如此缜密。”
唐三葬不得不给他点赞。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小木棍，交到猪头手里。
“毁了他，你们的记忆便可恢复。”
“我就说吧，我们哥仨，脑子越来越混沌。都是它在搞鬼。”
猪头看着小木棍，感慨颇多。
猴子拿过木棍，仔细观察。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木棍做的笛子。
“师父，你拿这玩意，消除我们的记忆？”
“没错。一路上，所有妖怪，全都是我杀的。”唐三藏道。
“师父，你似乎没有这个本事吧。”悟净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你们都知道，只不过被木棍封印了记忆。我可以和人强行五五开，并且无限复活。”
唐三葬没有任何隐瞒，全盘托出。
“五五开？”三人同声问道。
“没错！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能跟他们打成平手。再加上我可以无限复活，敌人早晚会被我耗死。”
……
现场一片死寂，相比记忆被消除，师父的这种本领，更让三人震惊。
猪头念叨几句，开口道：“师父，那样应该很疼吧。”
“非常疼。”
“一路走来，你死过多少次？”猴子问道。
“几千次应该有了。”
“想不到你细皮嫩肉，心性居然如此坚定。”悟净重新认识了唐三葬。
“承让承让。”唐三藏拱拱手。
“所以，这就是你一路上对我们连打带骂的原因？”悟净继续道。
“坦白说，你们仨虽然有着辉煌的过往，但现在比垃圾强不到哪里去。”
唐三葬依旧没有隐瞒，冷静的可怕。
他的眼神，深邃且慈祥，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难听的话。
但这一切，组合在一起，三位徒弟却能接受。
“如果没有我死几千次，死的就是你们。”
“当初，菩萨把你们三个塞给我。我也不知道是何用意。本来我不想要累赘。但菩萨却坚持要你们上路。”
“每次打败妖怪，我就会找个地方，偷偷骂上菩萨几百遍。不过瘾的话，就会收拾你们。”
“呃，师父。为啥你不早点告诉我们呢？”悟净道。
“时机不到。”
“现在到了？”
“到了！我能看到。”
猪头再次拿过木棍，目光灼灼，看着猴子和悟净。
二人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动手。
猪头胖手微微一动，木棍变燃烧化作灰烬。
一瞬间，无数记忆从三人神识海某个角落迸发出来。
“啊！！！”三人不由得抱紧脑袋，疼得叫出声来。
取经路上的一幕幕，全都呈现在他们记忆中。
唐三葬五五开并且不断复活的场景，让他们不寒而栗。
一个凡人，居然有这种毅力！
堪比神明。
这世上并没有神，如果有人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他就是神！
恢复记忆的三位徒弟，齐齐跪在唐三葬面前。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好，起来吧。”唐三葬露出取经以来，最欣慰的笑容。
四人互望一眼，放声大笑。
这笑声，响彻天地。
最后，猴子拜道：“师父，还有最后一事，请明示。”
“说。”
“吃你可以长生不老的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