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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走吧,随我前去看看沈劲。”苻苌说道。

“是。”苻生虽然心中极其不愿去见沈劲,但还是默默的跟在苻苌的身后离开了城楼。

沈劲虽然是秦军的俘虏,可是苻苌却没有将其像对待俘虏那般对待,他命人在郡守府中挑了一间屋子,供沈劲居住,然后将他软禁在了郡守府中。

当苻苌和苻生来到郡守府之后,刚好看到沈劲正坐在廊下看雨。

“沈将军好雅兴啊。”苻苌率先开口朝着沈劲走去。

沈劲听到苻苌的声音,也是起身冲苻苌不卑不亢的说道:“见过秦皇。”

苻生一看沈劲这副样子,便要发怒,但是想起兄长对自己的交待,便恶狠狠的瞪了沈劲一眼,然后冷哼一声。

苻苌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苻生的小动作,但是并没有去管,而沈劲则是直接无视了苻生。

“秦皇今日怎的有空,来看我这个败军之将了?”沈劲笑问道,虽然是笑问,但是苻苌还是从他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轻蔑与求死之心。

“沈将军,我们不妨去里边说话吧。”苻苌指了指沈劲背后的房门说道。

沈劲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站起身对苻苌说道:“秦皇请。”

看着兄长和沈劲走进了房间,苻生则是留在了门口,亲自担任起了守卫一职。

“不知秦皇是要和我这个败军之将说些什么呢?”进入房间之后,沈劲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

“沈将军,你应该明白孤的意思。”苻苌微笑着对沈劲说。

沈劲的脸色却是变得严肃起来,对苻苌回答:“秦皇,若是想要劝我归降的话,那大可不必,我沈劲乃是晋人,死也为晋鬼。”

苻苌好像早就知道沈劲会这么回答似的,于是悄然叹了一口气:“沈将军,其实孤很欣赏你。”

“多谢秦皇欣赏。”沈劲不卑不亢的回答。

“沈劲,孤知道,你想要通过你的死,来洗刷令尊带来的屈辱,孤也知道,在你们晋人的眼中,我们就像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人罢了。”苻苌的语气很平稳,而沈劲也没有插嘴,只是默默的听着。

“确实,你这么一死,的确是可以洗刷你们家族的屈辱,同样还会成全你忠义的名声,只是孤觉得,你不该死在此处,不该就这样死去。”

“哦?那依照秦皇的想法,我就该投降秦国,为你效力,然后一直到死吗?”沈劲不屑的反问道。

“孤是想让你归顺我大秦,可是,孤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苻苌辩解道。

“那今日我可就要听一听秦皇有何高见了。”

“沈劲,孤今日就是想要问问你,你是忠于晋室,忠于司马家,还是忠于百姓,忠于天下呢?”

听了苻苌的问题,沈劲一时愣住了,他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而苻苌则是在那里继续说道:“孤是胡人不假,可是难道胡人就全都是坏人吗?那些汉人难道就都是好人吗?”

“当年的秦凉之变,是,秃发树机能是杀人如麻,孤在这里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秃发树机能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既然他不是好人,为什么秦凉各地的百姓却愿意跟着他呢?”

“从胡烈开始,晋室对秦凉一带的胡人,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做人,把他们当成牲口一般,肆意的凌辱,根本不给百姓活路,所以百姓们才会跟着他秃发树机能造反,若是能够有一条活路,百姓们谁愿意去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沈劲沉默了,关于秦凉之变,他也是知道一些,当年,秦凉一带的羌胡各族不仅要面临被晋国征发为士卒,有的还被掳掠为奴隶,同时他们还承担着巨额的赋税。

到了泰始四年(268),河西、陇西之地连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晋武帝为了地方各族变乱,便派悍将胡烈前去镇守。

而胡烈到任之后,不仅派出兵马威慑各族,还派兵控制麦田等,使得民族之间的矛盾愈发激烈,这才爆发了秦凉之变。

“还有当年的齐万年起义(296-299),当年关中一带多年大旱,民间疾疫流行,百姓流离失所,可是晋廷在干些什么?”

“司马氏诸王相互攻讦,顾命大臣(杨骏)和宗室藩王(司马玮、司马亮)尚且不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更何况那些百姓呢?”

“可是自从刘渊开始,直到石赵,死在你们胡人手里的百姓也不少啊,秦皇又何必一味的将过错都归结于我晋国呢?”沈劲反驳道。

“孤并没有说刘聪、石虎他们做的就是对的,要是他们做的是对的,他们的子孙后代又怎么会灭亡呢?可是在晋室诸王之乱之中,死去的百姓就在少数了吗?”苻苌与沈劲针锋相对。

而沈劲在听了苻苌的话之后,则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沈劲,有些事情,其实你应该比孤更清楚,现在你所效忠的那个晋国,它真的还有希望吗?”

“从一开始,王与马,共天下,王敦兄弟先执掌晋国权柄,其后又是庾冰兄弟,接着如今又是桓温,你来告诉孤,晋国真的还有希望吗?”

“沈劲,你再这么下去,你就是愚忠啊!”苻苌见沈劲不说话,便继续说道。

“沈劲,孤欣赏你,所以孤才想要劝降你,因为孤想要给这天下的所有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啊,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啊。”

“孤想要效仿历代先贤,遍访各族能人异士,叫他们成为孤的百里奚(虞人)、由余(晋人流落戎地)(二人与蹇叔等人助秦穆公称霸。)”

听着苻苌的话,沈劲已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而苻苌见状,只是拍了拍沈劲的肩膀,留下一句沈将军你还是再好好的想一想吧,就走出了房间。

(注:王与马,共天下最早出自魏晋《时人为王氏语》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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