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志在姜桂芳的房间里足足待了一个小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没打游戏，因为没有“咯咯咯”的笑声传来。
按照葛平的说法，康志在向姜桂芳汇报中院一个星期以来的情况。
具体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我也没有亲耳听到。
一个小时后，康志走了出来，依旧昂首阔步，依旧志得意满，甚至还有些眉飞色舞，脚下迈着四方步，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整个人别提有多嘚瑟了。
我和葛平仍旧站在院中，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看到我俩，康志“噗嗤”一下乐出声来，叉着腰走到我们面前，一字一句地说：“设置副总管有什么用？废物抱团还是废物，你们两个绑一起、加一块，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姜太后最宠的就是我，你们这辈子想都别想。”
葛平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跟这种人磨嘴皮子实在没有意义。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的。”康志咧着嘴，将手比作刀状，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抹了一下。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继续迈着四方步，朝通往中院的月门处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我才稍稍皱了皱眉：“这个人一直都这么幼稚吗？”
“一直都这样！”葛平点了点头。
“真的无聊，多大的人了还占口头上的便宜！”
“那你就太低估他了，他可不只是占口头上的便宜！”葛平摇了摇头，“你敢还嘴，他是真敢打你！打完了，姜太后出来评理，一定是站在他那边的，反而把你臭骂一顿……而且，你以为他只欺负后院的人么？就是中院的人，不小心惹了他，他也照打不误，这几年来，已经打死好多个了，简直无法无天的很！”
我的眉头再次皱起。
“没办法，在这行宫之中，谁能得到姜太后的宠爱，谁就能够横行无忌、为所欲为！康志，的确是最受宠的那个。”葛平幽幽地道，语气略微有些酸楚。
即便是他，也比不上康志！
“席瑞呢？”我想起这个人来，随即问道。
“席瑞不一样。”葛平再度摇头，“席瑞是姜家军的头领，无论受不受宠，姜太后都离不开他，而且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不属于咱们这种人。”
“明白了。”我恍然大悟，在这行宫之中，除了中院的那些护院、厨子之类，席瑞和他的姜家军也能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就连康志的地位都很超然，早就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了。
只有我们这些后院的人在卷生卷死，每天挖空心思想要得到姜桂芳的眼神和关注。
但没办法，既然参与进这个游戏里，就要拿出全部的精力去应对了。
“真想早点把康志送进冷宫，看到那家伙嘚瑟的样子就很不爽！”我轻轻咂着嘴，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
“我也一样！”葛平同样咬牙切齿，“只要把他送进冷宫，他就死定了！”
“……会死？！”我一脸惊诧。
“会啊，在那里面每天都要干苦力的，而且经常食不果腹，三天饿九顿是常有的事，动不动还被鞭打，普通人往往撑不到三个月就死了！你看康志细皮嫩肉的样子，哪能吃得了苦？把他送进冷宫，必死无疑！”葛平眼睛里放着光，似乎已经幻想到了那一天的场景。
而我却是眉头紧皱，之前以为冷宫和电视剧里一样，就是吃的差点、住的差点，没想到还有性命之忧，那之前被我送进去的小伙子岂不是很冤？
我忍不住看向后院最东侧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我虽然不是圣母，但也做不到滥杀无辜。
三个月么……
希望我能来得及救你吧！
而且冷宫这么恐怖，想到李东等人也有可能被送进去，我不由得危机感更重了些，当即便立刻说：“葛总管，下一步怎么做？”
“康志很受宠的，想干掉他可不容易，首先要逐渐消磨姜太后对他的信任……”葛平侧过身子，在我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到十二点钟后，我们便各自回去休息了，整个行宫的安全交给了姜家军。
第二天一大早，姜桂芳果然第一时间来找我按摩。
向影的这套按摩手法确实无敌，属于老少通吃的类型，姜桂芳明显已经彻底依赖上了，成为我在后院站稳脚跟的本钱。
这套手法相当于辟邪剑谱的存在，葛平简直眼馋的不行了，就等我哪天教会他。
姜桂芳坐在沙发上，我站在她身后，一边按摩她的头部，一边幽幽说道：“姜太后，昨天晚上我和康总管吵架……您听到了没有？”
“隐约听到一点，听得不太真切。”姜桂芳知道我要告状，直接说道：“他是中院总管，又是行宫的老人了……你尊重些。”
果然，姜桂芳不问原因，上来就站康志一边，看来是真的很宠他啊。
“我一直都很尊重！他说什么，我都没有还嘴！”按照葛平教给我的，我气愤道：“但是他说，他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
“他说的是气话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姜桂芳淡淡地道：“有我在呢，他能杀得了谁？”
“他说等他上位……就是和您结婚！成为您的丈夫以后，就把所有人都杀了！”我沉沉道。
“没事，别说不知道有没有那天……就算真有那天，我也不会让他杀的！”姜桂芳仍旧不以为意。
“姜太后，他说的是杀了所有人！”我加重了语气，“其中就有可能包括您啊！”
“你在胡说什么？！”姜桂芳本来一直闭着眼睛，此刻忽然睁开，杀气毕露。
“姜太后，您生气，我也要说！”我激动地道：“我感觉他野心非常大，不光是想做您丈夫，还想统领整个行宫，乃至整个疆域……否则他不会说出‘杀了所有人’那种话！”
“你闭嘴吧。”姜桂芳幽幽地道：“挑拨我和康志的关系，你要不是大司令的朋友，我现在已经把你打入冷宫了！”
确实，这种话换别人来说，下场肯定不是一般的惨。
葛平之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就是因为我有“大司令的朋友”这层金身，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一般不会有麻烦的。
“好，我不说了，反正您自己小心点！”我继续给她按摩头部，同时口中嘟囔道：“我在江湖上飘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把龙门商会做那么大，还是有一些经验的！反正我一眼就看出康总管不是个好东西，您多提防着他就好，剩下的就不多说了……”
姜桂芳没有再说话，显然已经听进去了。
我当然不指望靠这一句话就能分裂姜桂芳和康志的关系，按照葛平的话说，先给姜桂芳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将来再做其他事情就方便多了。
——姜桂芳本身就是一个疑心病特别重的人，否则不会跟男人打游戏，还要姜家军持枪守在门外和窗边，甚至从不让人随便靠近她的厢房！
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放下，迟早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一个多小时后，我帮姜桂芳做好了全身按摩。
姜桂芳站起身子，往外走的时候，幽幽地说了一句：“洗洗澡吧，身上有味道了。”
“……是！”我的面色大窘。
因为知道卫生间里有迷药，我已经好几天没进去过了，别说洗澡，手脚都没有擦。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可想而知，肯定会有味道，被姜桂芳当面指出来，还是蛮尴尬的。
姜桂芳刚走，葛平便出现在了我的窗边。
“怎么样了？”葛平看看左右，确定旁边没人，同时低声问道。
我便把刚才的情况讲了一下。
葛平听后，欣喜地说：“好，有这一次的铺垫，日后再搞康志就顺理成章了！”
他顿了顿，又说：“既然姜太后让你洗澡，你就赶紧洗吧，她很爱卫生的，想得到她的宠爱，干净是第一步。”
“好！”我点点头。
葛平离开后，我便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犯起了愁。
进去吧，肯定会迷失心智；不进去吧，身上的味道，连自己都受不了。
关键是我连迷药从哪散出来的都不知道，想要堵上或者关闭也不可能。观察半天，始终没有头绪，只能咬了咬牙，屏气冲进卫生间里，接着迅速拧开水龙头，在洗手池里沾湿毛巾，又迅速冲了出来。
就靠这样憋气，我一次次冲进卫生间，又一次次冲出来，将毛巾涮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将浑身上下擦了一通。
虽然不是真的洗澡，但也比完全不沾水强多了，起码可以保证身上没味道了。
靠着这个方法，我把牙齿也刷了一遍。
即便如此小心翼翼，我还是吸入了少量的迷药，果然又开始思念姜桂芳的脸蛋和身体了。好在不是太多，仅靠自己的意志力也能扛住。
搞定这些事后，我便出了房间，再度和葛平汇合，共同巡查起了整个后院。
一整天下来没什么事，唯独晚上六点的时候，又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一日三餐，中院的厨子准时过来送饭，早、中、晚都是固定的人。送晚餐的，还是昨天的老张，葛平一看到他就来了气，骂骂咧咧地道：“昨天跑挺快啊，今天看你还怎么跑！”
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打人，老张哆哆嗦嗦，哪里敢拦？
关键时刻还是我拦住了，推了一把葛平，说道：“你咋回事，一天到晚跟有躁狂症似的！”
经过数天相处，我和葛平的关系越来越好，尤其现在也算是利益共同体，这种稍微越界一些的话自然也能说了。
葛平当然不会生我的气，只是指着老张骂骂咧咧地说：“我看到中院的人就来气！宋董，你别拦着，今天我就要打死他！”
老张不敢走，仍旧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
我仍死死抱着葛平，冲老张说：“走！走！”
老张这才一溜烟地跑了。
“你干嘛啊？”葛平一脸不忿。
“欺负底层的人有什么意思？”我松开了葛平，有些恼火地道：“有本事干掉康志，拿别人出什么气？”
葛平终于不说话了，但仍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显然还是不太服气。
“而且你之前说过，康志没事也揍他们……这是干啥，人家做错了什么要两头受气啊？葛总管，你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不指望你有多体恤民情，起码也别得理不饶人吧，昨天不是扇过他一个耳光了吗？”我继续劝着他。
大概是“你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这句话，终于触动了葛平的内心深处，他喃喃地说道：“好啦，我不找他的麻烦了。”
“哎，对了嘛，这才是咱的好总管！”我搂着他的肩，笑呵呵说：“咱不跟康志一样啊，他是个神经病，咱可不是。”
“……嗯！”葛平冲我点了点头。
等到第二天的晚上，老张再来送饭的时候，葛平便冲他说：“感谢宋董吧，要不是他拦着，我肯定打死你了。”
老张便一脸感激地看向我：“宋董，谢谢你。”
“没事！”我冲他笑：“饭做好吃点就行了，争取多换几个花样！我是内陆的人，吃不太习惯你们这边的饭。”
“行！”老张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便努力履行自己作为副总管的责任，每天积极巡查后院，准时给大家送上一日三餐，并且警告他们不许乱跑、乱窜，给大家留下了非常靠谱且踏实的形象。
另外，姜桂芳每天早上都来找我按摩，她的偏头痛似乎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知道究竟发什么愁。好在我的手法厉害，总能及时帮她缓解疼痛，她也越来越依赖我，越来越离不开我。
通过憋气的方法，我经常用湿毛巾，给自己擦拭身子，能够保持身体的干净和卫生，不说有多香吧，起码没有再被姜桂芳说过有味道了。
而且每次吸入少量的迷药，“痴恋”起姜桂芳那个来也更真些，从来没有被她看出破绽，事后也能快速清醒过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这天晚上，终于又到了康志一周一次，到姜桂芳厢房中拜访的日子。
——二人平时也会见面，不过一般是姜桂芳到中院去，一周进一次姜桂芳的厢房，属于康志独有的特权。
据我观察，席瑞都没这个特权，姜桂芳需要和他谈话的时候，会亲自步行到前院去，和那位姜家军的头领见面。
具体过程我没见过，哪怕我身为后院的副总管，也没资格到中院和前院去，这地方确实和古时候的后宫一样严格。
这天晚上和之前一样，康志在姜桂芳的厢房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终于等到他出来了，我和葛平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露出杀意，随即一左一右，朝他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