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会在瀑布下化作百兽演武，也会在林海之中幻化千身讲法。
甚至在梦境中一分念而成为无数存在，引导两人不同维度的灵识理解“变化”的本质。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尽管教授的法门相同，但白依依和周楼却从未觉得“内容雷同”。
相反，他们每次领悟所得，似乎都极为契合自身体质与性情。
白依依，活泼灵动，天马行空，思维跳跃极快。
她所学习的变化之术充满了流动感与趣味性，就像溪水、云雾和飞鸟，总在不断变化之中展示出无尽可能。
她的术法，宛若活的生命。
而周楼，则稳重内敛，虽不善言辞却极重秩序与逻辑。
他所修的变化法门则更接近“形随理转”，更像是道之符号在演化。
他每一个变化，背后都自有一套严密的推理体系，哪怕是最细微的形变，都经过深思熟虑。
这正是许凌最欣慰的地方。
哪怕同为弟子，他也并非一视同仁地生搬硬套，而是因材施教、量体裁衣。
这种因个体差异而生的“定制修行路线”，哪怕在仙界顶级宗门中也极其罕见。
时光流逝。
在仙府内，时光流速是外界十倍，数十载悄然而过，可二人却未曾明显老去。
因为许凌早在她们初入仙府之时，便赠下仙品驻颜丹，让二人自行选择保持的形貌。
周楼思虑再三，选择将容貌停驻于二十岁出头——这个年纪略显成熟，却不老态，显得稳重持重。
而白依依则毫不犹豫地选定了“二八年华”这一最美好的年纪——十六岁，恰如朝霞初绽，杏眼桃腮，唇红齿白，艳若明珠。
许凌望着她们，偶尔会陷入某种恍惚的感怀之中。
这一日，他在仙府山巅静坐，眼前灵泉潺潺，晨曦微照，白依依穿着一身粉色轻纱裙，一边旋转法术，一边笑嘻嘻地撒娇道。
“师尊你看我这法术漂不漂亮？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万花若梦’，是不是很有诗意！”
许凌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
“确实不错，灵意自然，想象瑰丽……若继续参悟下去，没把敌人干掉也先迷死对方了。”
白依依被取笑顿时不干了，张牙舞爪的却不敢动许凌，反而是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师兄周楼受了难。
如今的大师兄周楼心中剑意缠绕，神情复杂。
他有时会羡慕白依依那种“想什么说什么”的洒脱，也有时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太拘谨太木讷。
但他从未有半点嫉恨，反而对这份羁绊格外珍惜。
“周楼，你是被她吃定了啊，怕是一辈子都难有翻身机会了。”许凌笑着调侃。
少年没有否认，只是眼神微垂，小声回答：“她开心就好。”
这话令许凌沉默了一下，又轻轻点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忽然明白了，周楼并非迟钝，而是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得太深太深。
在这数十年时间里，许凌对二人修为变化感悟做了详尽的观察与记录。
周楼最初修行《变化妙诀》第一阶尚算顺利，可一旦想要突破第二阶“形神俱化”，便屡屡受阻。
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做到心念化万象、形转随神动。
反倒是他在御剑一道上突飞猛进，自创剑招数十，融会贯通剑诀与变化之法，使得剑势诡谲莫测、一剑千形。
许凌心中本来颇为失望，后又无奈一笑：“我自己就是剑修，又怎能怪弟子在剑道一途悟性更高？”
想罢也就释然。
想来心思活跃的许公子，未尝没有一举两得的想法。
既然变化妙法能够通过用心教授弟子，真切体会其中奥义引动道韵共鸣。
那么，他最为擅长的剑道为何不能？
于是不但没有因为周楼专研剑道而失望，反倒不遗余力的将自己所掌握的剑道极意倾囊相授。
与变化妙诀不同，剑法一道取巧不得。
没有牢靠的基础，不付出血汗，不经历生死一线，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
因此他许凌也并不着急，就这样按部就班的引导周楼习剑。
而师妹白依依——简直就是为了《万象如意变化妙诀》而生的精灵。
许凌在教导之初便察觉到了这一点。
《万象如意变化妙诀》第一阶，讲究“随心演化，借势成形”，核心在于领悟自然万象的运行规律，并以魂识勾勒其形、以意念主导其动。
寻常修士即便有足够资质，也需耗费大量时间于冥想、演练、调整魂力与天地契合的方式。
当初在系统幻境试炼中，少年平阳道尊跟随其师尊，游历诸国，光打基础就耗费了不少时光。
而白依依却在听许凌传法之初，便眼神一亮，神情如有所悟。
“师尊的变化法，不是强行控制天地之灵，而是引导它像水一样流动，对吗？”
许凌记得自己当时一愣，随即便露出罕见的欣慰笑容。
他点点头，却又提出反问：“既是水，你可知如何转弯？”
白依依沉吟片刻，双指一勾，在演法场中的虚空中划出一道气流涟漪。
只见那灵气本是一道笔直奔流的白线，在她轻轻一引之下，竟柔和地拐了个弯，在空中绘出一道弧形波纹，宛若一条银蛇灵动游走，变化自然无痕。
“——因为水自己就知道如何转弯。”
她笑靥如花地说：“我只要顺着它的势去想，它就会转。”
许凌当时望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株初绽的道之灵芽。
这种对“势”与“形”的敏锐感知力，是修炼变化一途最为难得的天赋。
他从未主动传授过“以势导形”的精微手段，白依依却以直觉自行悟出，毫无生涩与刻意。
哪怕是昔年在系统幻境中，平阳道尊无数次推演第一阶，也从未像她这样，自然而然地做到“引而不控”。
仅仅三年不到的时间，白依依便彻底掌握了《万象如意变化妙诀》第一阶的全部法门。
她的演法甚至比当年幻境中平阳道尊初修之时更加灵动纯粹，毫无一丝多余气机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