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二章：监视者
无垠宇宙，源爆点。
作为全宇宙实至名归的中心，此处却没有一颗燃烧的恒星。
几乎要停止涌动的暗物质是这里主要的颜色，空灵到寂静的音调是这里的背景乐。
近乎绝对零度的低温，让这里不存在任何有机生命。
但就在一片死寂里，有东西正在迅速苏醒。
电弧跳跃！
闪烁的微光如同浩瀚林海中惊醒的萤火虫。
它们聚散纷飞，昭示着沉睡于此处的群落正在被唤醒。
构造精巧的巨大机械无声运作，于万年漆黑的虚无中透出光亮。
【节点触发率已达98%，满足升维前置条件，启动限制计划……】
【正在读取相关数据……】
‘它们’像一群饥饿的雏鸟，贪婪地吞噬着周边的暗物质，迅速恢复力量。
汇聚、组合，重构。
成为更加庞大的整体！
【信标载入中……】
【信标载入成功，阻尼装置已关闭……】
【激活折跃发生器……】
黑色闪光！
暗物质中庞大的能量在此刻析出，迅速生成骇人的牵扯。
仿佛被拔掉了塞子的泳池。
空间如水体般迅速扭曲，无声无息！
一个看不见的漩涡悄然形成，不停吞吸着周围的一切。
坚不可摧的巨大构造仿佛在瞬间改变了根本属性，如被大水冲刷的颜料般，夸张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时间迟滞！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太阳系外围，冥王星轨道上。
庞大的机械造物骤然显现，不讲道理。
巨大的质量带来巨大的引力，将运行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矮行星一把拽去，狠狠压碎。
冰屑与碎岩纷纷乱乱，成了宇宙中永恒飘荡的幽灵。
这点撞击对它来说不算什么。
其剧烈程度，甚至还不及一只妄图挡住车辆的螳螂。
【斥力平衡已启动，引力消解完成……】
【正在评估当前位置与既定信标的发展偏差……】
【评估完毕，偏差大于期待值。】
【立即执行。】
内核在巨大的质量下发生聚变，狂躁的能量被精巧的机械拆分利用，输送到每个角落。
无声的嗡鸣在巨构体表面散播，黑沉沉的金属透出猩红刺目的光。
那是一颗眼球。
一颗体量堪比恒星的机械眼球。
瞳孔收缩，视线移动，锁定远处。
有颗炽白的恒星悬于虚空，如黑暗中的灯塔，指引方向。
在短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时间间隙里，机械巨眼完成了识别。
信标。
机目标并不是它。
片刻寻找后，机械巨眼很快就锁定了此次限制计划的目标——
一颗颜色湛蓝的行星。
【碳基生命行星，文明等级评定分析中……】
【3.0？纠正……】
【2.0？纠正……】
【0.7……评定分析结束，正在前往，核对特殊样本……】
巨眼背后伸出无数粗壮的机械触腕，缓缓摆动。
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机械乌贼，朝着捕猎目标无声靠拢。
或许是因为它比巨大的身体构造；
亦或者是因为它压根没有‘着急完成任务’的概念。
监视者的速度并不算快。
但，也不可阻挡。
就像一只无比沉重的石磨，一点点碾向磨盘上的黄豆。
除非有更高维度的生命降临，才能限制或更改它的行动。
非要比喻的话，可能突然来个人，轻轻抵住这个全自动运行的石磨。
但，这不可能。
因为已经没有人了。
它的创造者早已离开这片界域，征战更高维度的世界。
会出错吗？
不会出错。
‘限制计划’是最基础的指令，是蚀刻在数以兆计电路板上最原始的痕迹。
【发现并灭杀一切可能升维的生命体。】
亿年以来，它忠实地履行着这条指令。
它是监视者，
亦是守门人。
它镇守着这片混沌的界域，阻拦那些妄图爬上岸的鱼。
不出意外，在核对完成特殊样本后，目标星球将被彻底湮灭。
为弥补这部分的能量损耗，它将会吞噬信标。
届时，这片偏远的恒星系将会永失生机。
它没有计算后续步骤的指令。
所以，
祂不在乎。
神不在乎。
在整片界域最高水平的文明造物的基础支撑下，简单的指令足以让它应付一切复杂情况。
但也正是因为这简单到呆板的指令回路，让监视者的执行过程出现了偏差。
那是一次短暂的闪烁。
仿佛一只稚嫩的小手，尝试着抵住滚滚向前的磨盘。
如果监视者有思考能力，那么此刻的祂一定会笑出声来。
因为这点抵抗实在是太弱小了。
可惜，监视者并没有思考能力。
标定期待值以下的变故，也不会令祂产生任何反应。
巨眼依旧缓缓向前。
闪烁再现。
稚嫩的小手不停尝试，一次又一次。
一共十一次。
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监视者周边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
整个太阳系仿佛上足了发条的八音盒，迅速运转。
等偏差超过期待值时，监视者的微晶板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画面。
先前炽白的恒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暗红色的星辰。
不再像指令引航的灯塔，倒像是个耗尽了生命的垂暮老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目标行星也不再湛蓝。
灰黄难看的颜色填充着星球表面，仿佛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校准……】
【重新评估当前位置与既定信标的发展偏差……】
【评估完毕，偏差临近期待值。】
【重新校准……】
【偏差小于且临近期待值。】
【执行终止。】
但，
靠得太近了。
计算结果显示，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监视者返回源爆点，
且周边星系存在有机生命，不可吞噬恒星补充能源。
所以巨构体只能分解。
无数个部件从巨眼上缓缓剥离。
【斥力平衡已关闭。】
在行星引力的作用下，那些松散漂移的零件在灰黄色星球外围组成了一圈又一圈的环形区域。
安静且冰冷地漂浮着。
就像层层叠叠的枷锁，牢牢禁锢着灰黄色星球。
祂沉睡，祂监视。
祂如一柄即将落下但尚未落下的铡刀！
再触发几个，只需要再触发几个关键节点。
便能超过期待值，继续执行‘限制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