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们陆续到来,验看一番后上报:一死十三伤。死的是个来此消遣的客人,而伤的既有欢客又有堂子里的人,有男有女,显然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戮。
曹德忠气得火冒三丈:“这个畜生。”
郎中为难地道:“此处并没有救治条件,老朽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施救。”
曹德忠想了想,唤过一名锦衣卫:“去,把医馆中的郎中、伙计尽数找来,先带至医馆救治,每个医馆排人看守,不可走脱了一人。”
“明白。”锦衣卫急步去了。
彭宇看着堂子里惊魂不定的人群:“他们怎么办?”
曹德忠道:“我们的人会将客人和这里的姑娘、伙计单独分开,那十几个伙计交给你,记住分开盘问,那男子何时动的手,才哪里开始动的手,因为何事动的手,都要问个清楚。”
彭宇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嘟囔道:“这么多人问到天亮也问不完,那黄自立不是将行凶者抓了去吗,等他问出来不就好了吗?”
他对黄自立既有惧怕,又有厌恶,言谈之中也不客气。
曹德忠向他屁股蛋子上狠狠踢了一脚:“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此刻人手不够,能用上的都派了上去,否则也不会征用彭宇这种乳臭未干的孩子。曹德忠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与他们追捕的赵一航有没有联系,面前的嫌疑人数以百计,想要短时间查出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一件事让他格外关心,他再次将老鸨招来:“这怡香苑的东家你可见过?”
老鸨淡淡地道:“不敢相瞒官爷,东家姓赵。”
曹德忠追问道:“可是叫赵一航?”
“正是东家的名讳,官爷可是认得他?”老鸨扬了扬柳眉。
曹德忠撇了撇嘴:“不认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连个面也不露吗?我要寻他,你可知道他住在哪里?”
老鸨好笑地道:“东家的住处,奴家如何知道,官爷说笑了。”
曹德忠随她笑笑,心里却不自觉地收紧,他已向这老鸨表明身份,可看这女子的态度分明有恃无恐,他越来越吃不准对方的来头,向旁边看了一眼:“咱也是照章办事,该问的总要问的,有些话不方便说,咱们找个僻静地方,我还有事请教您。”
老鸨顺着他目光看去,笑了笑:“请教谈不上,您是官爷,当然随您,请吧。”当先向包厢走去,拉开门向曹德忠做了个请势。
曹德忠施施然走进来,坐在椅中,待老鸨将门关上,这才笑道:“你当真不知道那赵一航在何处?”
老鸨抄起桌上的酒壶,给曹德忠斟满酒杯,纤手递到曹德忠手中,妩媚一笑:“我若是知道,哪敢不告诉官爷。不过能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开得这种销金窟,想必您一定知道东家绝非凡夫俗子,起码也是一位交游广阔,手段了得的人物。此事若是处置不当,不止怡香苑名声受损,只怕别人也要吃挂落。”
曹德忠笑了笑:“这个别人只怕说的是我了。”
老鸨轻笑道:“那可不敢,我说的是我们这些苦命人。”
曹德忠将酒杯放下,笑容敛去:“跪下。”
老鸨呆住了:“你...你说什么?”
曹德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煞气,整个人变得阴鸷且危险:“跪下,这是我跟你说的第二遍。”
老鸨惯会看人脸色,她敏锐地察觉到曹德忠的变化,身上汗毛乍起,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强笑道:“官爷,您瞧您开的什么玩笑,奴家是个弱女子,可禁不住吓...”
曹德忠声音阴沉:“将衣裳脱了。”
老鸨一怔,嘴唇打着哆嗦:“你,你...”
曹德忠慢条斯理地将绣春刀放在案上,一只手轻轻搭在刀柄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鸨。
老鸨又是气愤又是恐惧,两眼散发出怨毒的光芒,恨不得站起身来拂袖而去,但两腿酸软使不出半分力气,曹德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只是上下打量着老鸨,老鸨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呼吸急促,终于哆哆嗦嗦将衣襟扯开,露出内衫。
曹德忠一字一顿地道:“我说的是都脱掉。”
老鸨无奈,只得解开内衫,除下肚兜,片刻间上身不着片缕,姣好的身段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曹德忠面前。
屈辱的泪水自老鸨的腮边滑落。
曹德忠冷冷地道:“你在堂子里迎来送往,说话不尽不实,本官听得厌气。如今咱们坦诚相对,没什么好遮掩了,知道该如何说话了吗?”
老鸨抹了把泪:“知道了。”
曹德忠道:“怡香苑是谁的产业?”
老鸨道:“先前便已说过了,东家叫赵一航。”
曹德忠冷笑道:“咱们锦衣卫的名声不好听,说起来没有不怕的。你一个卖身子的见了我不仅不怕,言谈之间毫不客气,赵一航不过是区区一介商贾,没有如此大的能量。再不说实话,我就扒光了你扔将出去,让门外的老少爷们开开眼。”
“你敢!”老鸨又惊又怒,曹德忠越说越难听,激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冷笑道:“奴家不是不愿说,只怕你知道了兜不住。”
曹德忠不动声色地道:“那便是我的事了。”
老鸨被曹德忠撩拨得失去理智,赵一航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丢在了脑后,张口说了个名字,曹德忠听得心中剧震,暗道:原来是他!
厢房外人声鼎沸,彭宇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看着面前的伙计,那伙计躲着脖子不敢抬头,彭宇问了几句,那伙计不知是吓得傻了还是脑筋不好使,往往答非所问,彭宇顿时失去了耐性,这盘问工作枯燥无聊,与他好动的性格实在相悖。
正在难耐之际,瞥眼看见一名锦衣卫领着一名郎中从门外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招手道:“齐大哥!”
那锦衣卫是曹德忠的人:“怎么了?”
彭宇眼珠转了转:“你怎么才回来,曹将军有令,命你审问这些伙计,问清楚那男子何时动的手,才哪里开始动的手,因为何事动的手。”将曹德忠的话学了一遍。
锦衣卫为难地道:“我还得回医馆。”
彭宇一拍胸脯:“小弟代劳。”
锦衣卫不疑有他:“德成医馆,出门往东走,第二个街口右拐便能看到了。”
彭宇笑道:“我不认得道儿,郎中大哥也该认得。”和那郎中抬起一名血泊中呻吟的患者,兴冲冲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