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滚烫，苏知意再次做了噩梦，监狱的往事又重新爬上了心头。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蝶翼轻轻颤动。
“是啊！我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呢？”顾西洲顿了顿，像是出了神。
清越的声音在房里响起，林枫摇摇头:“放过她，也是放过你自己。这三年你也辛苦了。”
苏知意这三年在监狱里受罪，顾西洲何尝又好过了呢？
事业心早早地泯灭了，几乎每天都要喝酒，靠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
喝到胃出血，喝到酒精中毒。顾西洲依旧收不了手。
他说比起身体的疼痛，更为可怕的是意识的清醒。
他说林枫你给我开点安眠药吧！我睡不着。
顾西洲的精神状态和身体都是每况愈下。
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一边是最好的兄弟。林枫夹在中间揪心得很。
“太晚了。从她嫁给我时起，我们就注定了纠缠不休。
林枫，你知道她出来后。我是种什么感觉吗？”顾西洲眸子微眯，白色烟雾氲氲。
“什么感觉？”林枫倒了一杯水递给顾西洲。
“就是世界突然就亮了。从黑白色变成了五彩缤纷的。
好像活下去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有时候我甚至想进监狱，和她在一起。她不在身边的日子，我去哪里都是一片荒芜。
做什么都是索然无味。无数个夜里我开车到那所监狱，望着她所在的地方。
我亲手种下了一片白玉兰。
我就想着她能闻到花香，就像提醒她不要忘记曾经的自己，不要在污泥里渐渐凋零。”
顾西洲抿了口水，坐在椅子上，只手搭在椅背上，眼里是无限的深情和眷恋。
“顾西洲，你们之间不可能了！”林枫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顾西洲的话。
顾西洲眼神一沉，扯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摇晃几下下水杯:“是啊！不可能了。”
“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折磨她了！”林枫一只手搭在顾西洲肩膀上。
顾西洲微微抬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要再折磨她了？那他的恨又怎么消解。
那枚没有送出去的戒指。
那片为了求婚准备的花海。
她亲手毁了这一切啊！要不是她，他们早就结婚了。
早就一生一世，恩爱度日了。
不折磨她，那他怎么接近她呢？不是恨，难道是爱吗？
……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顾西洲和苏知意。
半夜下了一场暴风雨，电闪雷鸣，天空都要被震出一个窟窿。
苏知意躺在床上瑟瑟发抖，额头上涌出无数细密汗珠。
干裂的嘴唇像长期缺水的大地，深深的沟壑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水……水……”苏知意轻声呢喃。
顾西洲起身接了一杯水，一点点地灌林了苏知意的双唇。
奈何唇瓣只是微微湿润了，水都溢了出来。
苏知意脸色愈发苍白，膝盖像被刺穿了一般，痛不欲生。
窗外暴雨如注，噼里啪啦的声音让顾西洲心乱如麻。
到底是谁划伤了苏知意的脸？是她在监狱里懊悔，主动划伤自己给白卿落赔罪。
还是说有人蓄意报复她？
一阵雷声让顾西洲回过了神。
看着苏知意脸上的痛苦之色，无奈之下，顾西洲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昏暗的壁灯下，顾西洲温润的唇贴在了那两片失去生机的唇上。
水一点点渗透进了苏知意的喉咙。软糯的舌头在苏知意的口腔里乱窜。
昏暗的光汇集在两人接吻之处，顾西洲深邃的凤眸中满是欲色。
理智的琴弦崩断，顾西洲沉沦在最本能的冲动里。
一点一点，顾西洲忍不住地加深了这个吻。一千多日子的分离，这一刻顾西洲的身体仿佛也被唤醒了。
他想要将一点点地吞噬掉苏知意的柔软，将她据为己有。
苏知意双眸紧闭，顾西洲的温情让苏知意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回应着。
一只手游离在苏知意火热的身躯上，衣衫一点点褪去，顾西洲眼底一点点染上兴奋的火焰。
雪白的胸前
好像小了不少。
顾西洲眉头轻蹙，看来监狱的伙食不是很好啊！难道他投的那些钱都打水漂了？
衣服从肩膀上一点点滑落到腰间，顾西洲的目光在触及到苏知意的胳膊的那一刻，立刻就反弹了回来。
大面积的腐蚀伤痕盘踞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顾西洲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硫酸啊！是硫酸！
只是想想，顾西洲的牙齿都大颤。一种皮肉烧焦的气味仿佛穿越时空来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了被套上，砸出了一个个深深浅浅的水坑。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上疤痕，仿佛，仿佛摸一摸就没那么痛了一样。
一个又一个疼惜的吻落在苏知意的每一寸肌肤上。
顾西洲所有恨意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只剩下疼惜。
他想要好好爱抚苏知意，怀着最虔诚的心吻遍了苏知意的脖子，胳膊……甚至脚。
侧腰处皱皱巴巴的疤痕带来粗砺的触感。
顾西洲突然想到了肾……
歪歪扭扭的细长的疤痕，那分明就是挖肾的痕迹。
揭开了衣服的屏障，那些残缺就这样完全地暴露在顾西洲的眼前。
心疼……
彷徨……
这让他如何再继续恨下去呢？
还舍得恨吗？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将那个毁了她的人碎尸万段！！
恨不起来了，真的恨不起来了。
看着一个美好温柔的人一点点枯萎，一点点破裂。
看着白皙滑嫩的身体烙上那样可怖的疤。
顾西洲的心像是被一点点剜了出去，只剩下一个空壳。
顾西洲扯了扯嘴角，要是这些伤落在自己身上，想必也没有在现在这般痛了。
……
坐在阳台上，大雨滂沱。顾西洲着漆黑的雨幕抽了一夜的烟。
天亮时，雨慢慢停歇。苏知意睁开了眼睛。拨开被子，还好衣服都穿戴整齐。
顾西洲应该没有趁人之危。房间里空空荡荡，苏知意穿上了鞋子拔腿就跑了出去。
楼下客厅里弥漫着海鲜粥的味道。
顾西洲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上，眼前是两碗冒着热气的海鲜粥。
顾西洲看着苏知意手忙脚乱的样子。
“西洲，你做的海鲜粥真好吃啊！”
“我真幸运，能够吃到你做的海鲜粥。我好想好想每天都能吃到喔！”
甜甜的笑容，眼底兴奋的光芒宛如犹在眼前。
“别走啊！”顾西洲削薄的唇微张。
我这不给你做了海鲜粥吗？
苏知意瘦弱的身影顿了顿，回头有些古怪地瞅了顾西洲一眼。
“顾总，我可没钱吃您这碗天价海鲜粥。”
顾西洲的手微微一紧，心头涌出一丝雀跃。
她还记得……
还记得他耍无赖，开了高价，想要用海鲜粥困住她，
眼底又覆上一层失落。是啊！她记得，记的都是那些痛苦的回忆。
“这次不要钱，免费。”顾西洲眉眼轻轻闪动。
“就算免费，我也不想再吃了。”苏知意声音冷漠，神情麻木。
拉开大门，苏知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顾氏别墅。
美好的晨光里，
顾西洲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桌子。
一个人一口一口地吃完了两碗海鲜粥。
粥很美味，顾西洲的嘴里却发苦。
“先生！你怎么了，醒一醒！醒一醒！”张婶放下拖把，从厨房冲了出来，一个劲地喊道。
……
苏知意在小摊上吃了一碗粥后就径直去了警察局。
举报完马涛那伙人吸毒的那些事后，苏知意心头涌上一些喜悦。
这些喜悦让她心里的伤口愈合了一些。
她必须加快报仇步伐啊！让那些害她的人一个一个生不如死。
即便耗尽她的一生，她也甘之如饴。
暮色四合，徐子仪在灯火通明的化妆室里滔滔不绝。
“你们都不知道，苏知意为了钱能够多下贱。
这种下贱胚子啊！就是天生当母狗的料，做人真的太便宜她了！”
“我呀，从业这么多年，见过底线低的，没见过底线这么低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估计嫌弃清洁工工资低了，破格得到了机会。长得又老又丑，就只能靠降低底线脱颖而出了。”
“毕竟总有一些有钱人口味重，就喜欢看苏知意这种贱人卖丑卖蠢卖尊严和节操。”
“以后啊！谁跟这种人讲话。我看不起谁。”徐子仪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屑。
苏知意穿着一身清洁工人的服装推开了门。
“呦，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徐子仪的声音尖锐。
“苏知意，你昨天学母狗的叫声挺好听的！来现在学给大家听听嘛！”
其他人恶毒的附和着。
“是啊！我们可期待了呢！”
“苏知意，你的表演那么精彩。我们也想看看呢！”
苏知意面无表情，心里疲倦万分。她只觉得很累很累，根本不想搭理这些人。
“娜娜，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苏知意哑着嗓子，声音刺啦啦的。
娜娜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是真心把苏知意当朋友。
可苏知意昨天做出了那样没有下限的事情。
徐子仪的权势又大，万一被排挤了。以后她肯定过得很惨。
“我……我……”娜娜有些支支吾吾的。
“娜娜，人家要你去，你就去啊！学一点做母狗的本领，到时候好捞钱给你病重的母亲筹医药费。”
徐子仪阴阳怪气地说道。
“走吧！知意！”娜娜看到苏知意诚恳的目光，不忍对方伤心，还是点头答应了。
一个空包厢内，苏知意将银行卡塞到了娜娜手里。
“这十万块，你拿着。给你母亲看病！”苏知意眉眼平静地说道。
“知意，这是你的血汗钱。我不能要！”娜娜一把将卡推了回去。
她没想到，苏知意这么拼死拼活是为了她。
出卖尊严是为了帮她救妈妈的命。
“拿着！”苏知意将钱硬是塞在娜娜手里。
“你妈妈的命最重要！”
娜娜有些哽咽，溢出了两行清泪:“谢谢你，知意。”
“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那天给我的那杯咖啡就是最好的报答。”
苏知意淡淡一笑，将手放在娜娜的肩膀上。
娜娜泣不成声，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苏知意。
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苏知意簌地瞪大了双眼。
第一次，别人靠近她不是刺痛的感觉。
第一次，别人抬起手不是为了打她。
太久太久，没有这样温暖的拥抱。
“好了！不要哭了。以后你妈妈还需要你去照顾，要加油！”
苏知意生硬地帮着娜娜擦眼泪。
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平静如水。苏知意依旧做着一个勤勤恳恳的清洁工。
娜娜妈妈的病情也在慢慢好转。
只是，令人费解的是警方为什么没有来会所搜寻那几个人的信息呢？
难道是她提供的证据还不够吗？苏知意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顾西洲躺在病房里挂了一周的针。张雅凤拉着顾轻灵经常过来探病。
“西洲啊！你一向身体很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垮了！”
张雅凤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仔细地替顾西洲整理着被子。
“听说哥哥十天，有八天都在喝酒！这样能不垮嘛！”
顾轻灵嘟囔道。
“哥，你以后少喝点酒嘛！多花点时间，给我找个嫂子。”
“轻灵，我不会再结婚了。”顾西洲声音清越。
“为什么！”顾轻灵叫出了声。
“难道是因为白卿落姐姐死了，你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了吗？”
“轻灵！”张雅凤厉喝道。
“有空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多大个人了，连恋爱都还没有谈过。”
“那我是心有所属嘛，只要凌轩哥哥点头，我立马和他完婚。”顾轻灵一边说着一边娇羞地低下了头。
“死丫头！你就做春秋大梦吧！追了这么多年，整了这么多年。愚公移山都该移完了。
那个许凌轩愣是没多看你一眼。别等了！赶紧找下一个吧！”
张雅凤一边说一边用一根指头推了推顾轻灵的额头了。
“别吵了！”顾西洲眉头拧成一团。
“轻灵，明天你和我去一趟清扬墓园。”
“我才不去那种晦气地方。再说我们家又没人死在那里！”
顾轻灵满脸不情愿，闹起了小脾气。
顾西洲眼中迸发出两道冰刃，顾轻灵噤声，乖乖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