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去大门口了,就年糕儿还在堂屋,一直看着男人。
男人站在原地,搁在身边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想要去,但是又害怕,想要不管了,又担心这样不行。
他犹豫着。
年糕儿看了他一会:“伯伯,你自己要想清楚,再晚就没机会啦!”
说完,年糕儿跨过高高的门槛,朝外面跑去。
院子门口,沈桃妈妈带着俩闺女站到了沈桃爸爸跟前。
沈桃爸爸一看到她们,立马就神气活现起来,“贱人,你还敢来?”
沈桃妈妈抿了嘴,畏缩的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沈桃直接开口了:“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还敢来找我?”
沈桃声音一出,周围的人都十分诧异。
这姑娘看起来漂漂亮亮,文文静静的,哪怕她亲爸再有不是,她也不能这么跟亲生父亲说话呀!
就连沈桃爸爸身边站着的村长,都不由皱了下眉头:
“小姑娘,这是你亲生父亲,这是你爸是长辈,他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你也是晚辈的,你不能跟你爸这么说话!”
沈桃怒目而视:“亲生父亲?他干过一件亲生父亲的人事吗?”
“你们只看到我从家里逃出来,里面知道原因吗?什么长辈,什么亲生父亲?他不配,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我宁肯承认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也不愿意认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周围的邻居都听不下去了,纷纷指责沈桃:“小姑娘,你这样就不对了。父母之间的事,跟你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不能偏听偏信,不能你妈说啥就是啥,再咋说他也是你爸,是一家之主,你不了这么跟他说话!”
男人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孩子这么不尊重亲生父亲,这还得了?
沈桃被沈桃妈妈牵着的手都不由自主抓紧了,把沈桃妈妈掐的有些疼。
沈桃怒道:“你们懂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他……”
沈桃妈妈突然大声说:“是我让闺女来我这儿过来的,怎么了?”
“你一个赌鬼,成天不是喝酒赌钱,就是打我打孩子,这都过年了,我不想让我闺女在家里面对你这样父亲,我就是要让她过个安生年,让她到我身边来!”
“我让孩子待到大年初一,已经给你脸,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这个人渣!”
沈桃扭头看着妈妈脸上都是震惊,这是她第一次从妈妈嘴里听到她这么强硬的反抗。
沈桃的心目中,她的妈妈每次面对她爸的毒打时,只敢缩在地上,抱着头一声求饶。
她不敢说一句重话,不敢反驳一句,甚至不能唠叨一句。
因为她的任何一个反应,都可能招来男人更严重的毒打。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激烈的破口大骂。
沈桃一直盯着妈妈看,沈桃妈妈的身体在发抖,声音却越来越大:
“姓沈的我告诉你,我的两个闺女,我一个都不会让你带走,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来认你这样的父亲!”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着,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一个人死在屋里,直到腐烂生蛆都没人知道。”
“你想要带回我的两个孩子,除非从我尸体踏过去!”
沈桃抿着嘴,鼻子很酸,眼眶也一点点湿润了。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听不到妈妈明确维护她的声音。
没想到,她等到了这一天!
黄锦华站在沈桃身后,看着沈桃红了眼眶,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他之前只听沈涛讲过,他爸是个人渣不是个东西,他从来没有具体的概念,黄锦华也想象不到一个父亲能人渣成什么样。
他从小到大对他爸最大的意见就是他爸常年不在家,逢年过节都很少回去。
因为他爸在城里打工,要赚钱养家,每次寄信或者寄钱回来,叮嘱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让他好好学习。
这让黄锦华觉得又烦又讨厌,学习学习,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吗?
黄锦华不但没有好好学习,反而起了逆反心理,厌学逃学,后来就退学了。
他一直觉得最坏的父亲,也就是他爸那样常年不着家的。
他没想到,原来这世上的爸爸还有坏的这样让人恶心,让人不齿,让人恨不得杀了他的。
看到这时候都沈桃,黄锦华这才发现自己的爸爸说最好的。
他虽然出门在外,常年不归家,但是他他在外挣钱,准时准点往家里打钱。
最起码他在家里,吃喝都没啥问题。
他们家是穷出来的,家里有一分钱能攒都攒起来,绝对不会乱花一分钱。
那时候黄锦华身上没有零用钱是正常的,毕竟,家里孩子身上有零用钱的并不多。
沉默懦弱的女人突然像发怒的母狮一样,对恐惧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吼出了她这辈子最勇敢的声音。
沈桃妈妈的声音,不但让老太太吃惊,也让因为恐惧凌寄手里的石刀躲在村长身后的沈桃爸爸震惊。
沈桃爸爸心里沈桃妈妈就是个没用的女人,就是他手里拨来弄去的小玩意。
他想捏成什么样的形状,就捏成什么样的形状。
沈桃爸爸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女人会在自己面前声音那么大都说话。
他先是吃惊,随后冷笑了几声,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只纸老虎。
更何况,他还看到沈桃妈妈的手指哆嗦。
沈桃爸爸一下笑出了声,他还以为这女人真的转性,真的多大胆量呢。
结果,就这?
沈桃爸爸所有的胆量瞬间都回来了,这个女人还跟以前一样没出息,怕的要死。
他慢吞吞的走到村长跟前,在村长疑惑的视线中,朝着沈桃妈妈走过去:
“崔小梅,你特妈是活腻歪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说话间,沈桃爸爸对着沈桃妈妈抬起了巴掌,“老子今天不抽死你这个贱人,老子今天就白来了——”
沈桃妈妈的身体本能的颤抖起来,她大口的喘着气,似乎瞬间回到了挨打的那些场景中。
那是多年以来挨打形成的条件反射,她在这个瞬间忘记了周遭的所有东西,只剩下男人狰狞的脸和落在身上的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