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了他。”女帝伸出手来，尝试着去触碰榻上的男人，但那冰凉的触感很快让她的心跟着一冷再冷。
“这天下，我想得到的，并不多，他算是一个，真是奇怪呢，明明真真切切地拥有过他，但为什么现在，我的心反而是空落落的。”
“是接受不了他的离开吗？”女帝盯着自己的指尖，自言自语。
她的脑海中浮现过玄千雪的音容相貌，那个持剑而立的孤冷女子，现在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正是玄千雪的佩剑。
雪白的剑穗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自她与玄千雪相识，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玄千雪，都会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扫平一切。
短时间内几乎同时失去两位她极其在意的人，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她还未觉得太过悲伤，现在，每每午夜梦回，仿若无边无际的莫名伤感便涌上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对他如此留恋？”张了张口，乔连溪多嘴问了一句。
“他什么也没做。”出乎他的意料，女帝给出了这个答案，她扯了扯唇角，“但是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他单单往那一站，不言不语，我的心就悄悄沦陷了。”
“很丢人吧？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这样无能，这样守不住自己的心。”
乔连溪眸光微闪，这也太不合常理了，他一直以为凡事都是有个过程的，但女帝对于乔子皓的情感，就像是空中楼阁，全无依凭。
不过乔连溪并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他安慰道：“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不过御医说，他可能撑不过今晚了，还请你节哀。”想了下，乔连溪还是亲口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她。
果不其然，女帝听到这个消息身子僵了僵，她几乎要拿不住手里的剑。
还是乔连溪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水光自女帝星眸中显现，很快便汇聚成一颗颗珠子，自两颊滑落。
乔连溪沉默，这实在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他连至高力量都源自于契约，而这份力量，显然不是应用于这里的。
女帝从乔连溪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她点了点头，以袖口拭去双颊的泪痕，“是我糊涂了，人力终有穷尽，逆天改命这种只存在于话本中的，怎么会发生于现实呢？”
她这话倒让乔连溪想到了一个人，那个穿着实验室服装，笑得夸张的青年，他说他叫六六六，他的手里，好像永远都有各种神奇的东西。
但是在仅有的两次碰面中，乔连溪还是能看出来，没有什么是能免费得到的，那些逆天改命的玩意，其实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就像在第七星的时候，他得以活下来是与六六六签订了契约；在第一个世界，因为他的疏忽而使得气运之子生命垂危时，是父母付出了部分生命的代价，才使得一切发生逆转。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乔连溪对女帝轻声说道，他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人，那张仍旧精致的面容上，已经快要失去人本该拥有的血色。
他心里很清楚，乔子皓能多活这几天，已经是御医竭尽全力的成果了。
“是啊，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我当初便是鬼迷心窍，加上信了青灵剑的鬼话，才让他落得这样的下场。”
女帝轻柔地帮乔子皓掖好滑落的被角，转过身来，看向站在一旁的乔连溪。
“也好，子皓、千雪都死了，我便再没有什么好挂怀的了，也许，我来这世上走一遭，便是要当好岚风国的帝王。”
“这样，才不算辜负千雪对我的期望啊。”
此刻，女帝的面上显现出坚毅来，正是这抹坚毅，让她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乔连溪微微愣神，他感觉女帝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至于你需要找的那三处地点，我仍会尽力帮你打探，不为别的，就是希望不要有更多人重蹈我的覆辙。”
女帝对乔连溪说道，她这话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乔连溪目送着女帝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守在门外的男婢温顺地将门关上。
这方天地又恢复了寂静。
乔子皓是在这天的酉时完全失去气息的，当时太医院的御医跪了一地，背后止不住地冒着冷汗，他们都知晓，女帝对于重华宫这位的重视程度。
女帝匆匆赶来，只是这次，她既没有发怒，也没有不接受现实，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跪着的这群人。
“还跪着做什么呢？都起来罢，我知道你们尽力了。”她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人心里的石头都重重落地。
看来，女帝似乎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下意识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王御医率先站起身来，见王御医站了起来，他身后的一众人才跟着起身。
“你们都退下吧。”女帝坐到榻边，朝他们摆了摆手。
众御医当即如蒙大赦，快步离开了。
乔连溪也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只是他还没走两步，女帝就叫住了他。
“国师，请留步。”
乔连溪脚下一顿，这种时候，他留在这里恐怕是不太好吧？
“这后宫空置许久，我打算以帝后的规格为子皓下葬后，再招些人进来。”
女帝垂下眼睫，平静地说道。
“...你自己做主便好。”乔连溪怔了一下，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女帝会告诉他这些。
“原谅我——”女帝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是什么，她抚向乔子皓的脸，此刻已经完全冷掉了，“你已经死了，我不能总是汲汲于过去，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是必定要做的，比如延绵子嗣，保证皇室血统的纯正。”
“从前你在时，我可以为了你任性一回，但是——从今天起，我要为了岚风国做些什么了。”
从前有玄千雪护着，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而现在，她无法那样随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