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在无数拾荒者焦灼、恐惧、期盼交织的复杂等待中,黑龙关那沉寂已久的巨大玄铁闸门,终于再次发出了“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沉闷巨响,缓缓向上开启。
凤鸣仙国新的援军,以及经过紧急整编的仙兵仙将,如同一股新生的黑色钢铁洪流,甲胄鲜明,兵刃森寒,带着冲天的煞气,从关内汹涌而出。
与此同时,对面天狼与中山联军的营地也战鼓雷动,大批军队开出营寨,严阵以待。
新一轮的残酷大战,一触即发!
许多在关外这血腥地狱中苦苦挣扎、侥幸存活下来的拾荒者,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终于看到了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们再也顾不得其他,趁着大军出关、场面混乱之际,拼命地、连滚爬爬地向那缓缓升起的闸门口挤去,只求能立刻逃回那相对安全的关内。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本能选择,关外这长达十余日的血腥与残酷,早已将他们身心折磨到了极限,此刻只想带着用性命换来的、或许能改变命运的收获,立刻逃离这个真正的人间炼狱。
然而,雷雨田却依旧站在原地,身形如钉,纹丝不动。他甚至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涌出的军队洪流,往更加深入战场的方向,缓缓踏前了几步。
关内传来的清新气息与他周身浓郁的血煞能量形成鲜明对比,他却恍若未觉。
“主人,我们……不回去吗?”巨斧看着那些如同潮水般涌向关口、争先恐后的人流,忍不住瓮声问道。
连番的惨烈厮杀与高度警惕,即便他身为金仙中期体修,也感到了一丝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下次吧。回去了,便可好好修炼一段时间。”雷雨田淡淡道,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识海之中。
那里,吞天珠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疯狂旋转,贪婪吞噬着周遭天地间弥漫的磅礴能量,反馈而来的精纯力量几乎让他这具铁尸之躯都有种“饱胀”之感。他有预感,此次积累,回去之后闭关一番,修为必能破关晋升。
这战场对他而言,是无可替代的修炼圣地。巨大的诱惑,最终压过了对未知风险的一丝警惕。
他自信以他们三人联手之力,即便前方大军再次败退,只要关门打开,他们就有足够的实力和能力及时退回关内。
黑袍和巨斧自然不敢有异议,压下心中的些许不安,肃然应是。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雷雨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那些拼命涌向关口的拾荒者,居然并未能如愿进入关内。他们被一队队盔甲鲜明、刀枪出鞘的凤鸣精锐士兵,毫不留情地阻拦、驱赶了回去。
任凭他们如何哀求、哭喊、甚至试图冲击军阵,都无济于事。闸门附近,一时间哭嚎震天,绝望弥漫。
“这是……”雷雨田眉头微蹙。
黑袍和巨斧对视一眼,也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与困惑,显然,这种情况他们也从未遇到过,无法为主人解惑。
也就在这时,容不得他们多想,新一轮的大战,已然彻底爆发。
双方投入的兵力规模似乎不如第一次那般庞大,但厮杀的惨烈程度却毫不逊色,甚至因为战场空间的缩小和地形的复杂,显得更加混乱和残酷。
法术对轰的光芒照亮了阴沉的天穹,骑兵集群冲锋踏碎一切,双方阵营中的高手更是捉对厮杀,剑气纵横,宝光冲霄……
战局很快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胶着状态,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然而,就在双方鏖战正酣,尸骸再次层层堆积,谁也无法彻底击溃对方时,一阵诡异、急促、与以往任何号令都截然不同的苍凉号角声,突然从凤鸣仙国的中军大阵深处传了出来。
紧接着,令所有缩在后方的拾荒者心胆俱裂、浑身冰凉的恐怖一幕发生了。
一支约五千人的凤鸣重甲骑兵,突然毫无征兆地脱离了主战场侧翼,如同一把冰冷的铁梳,绕了一个凌厉的弧线,竟然杀气腾腾地朝着他们这些一直躲在战场大后方、本以为相对安全的拾荒者集群,发起了冲锋。
铁蹄践踏大地,如同滚雷逼近。
骑兵手中那长达丈余的破甲长矛齐齐放平,闪烁着冰冷死亡的寒光,凝聚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压来。
“奉将军令!”为首一名身披校尉铠甲的骑士,面覆铁甲,仅露出的双眼冰冷无情,声音如同九天雷霆炸响,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仙元之力,震得所有拾荒者气血翻腾,耳膜刺痛,“尔等贱民,即刻向前冲阵,不惜一切代价,扰乱敌军左翼。畏缩不前者,延误军机者——立斩无赦!株连身后亲族!”
“什么?!冲阵?我们这样怎么去冲阵?!!”有人扯着自己破损的衣袍叫嚷。
“我们是交了钱出来拾荒的,不是来当炮灰送死的!!”也有人理直气壮的据理力争。
“狗娘养的!你们这是让我们去送死啊!!”更有人悲愤咒骂。
拾荒者人群顿时如同炸开的油锅,惊恐、愤怒、绝望、怨毒……各种情绪轰然爆发,嘶吼声、哭骂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然而,那五千冰冷的骑兵已经迅速散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绝望的半弧形包围圈,手中特制的、刻满了破法符文的军用弩箭已然上弦,冰冷的箭簇统一对准了场内黑压压的拾荒者人群。
弩身上闪烁的毁灭性法力光芒,清晰地昭示着一个冰冷无情的选择——要么向前冲,冲向那绞肉机般的敌军侧翼,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生机;要么就往后退,立刻死于己方这蓄势待发的、足以撕裂金仙护体罡气的破法弩箭之下。
雷雨田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晰的波澜。那不是恐惧,而是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淡淡的、对自身贪念的自嘲。
“果然……天底下,从无免费的午餐。贪心不足,便自陷囹圄。”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
本想闷声发大财,在这战场上吸收血肉精元和神魂碎片用于修炼,却终究还是被这庞大而残酷的战争机器,毫不留情地卷了进去,成为了棋盘上随时可以牺牲的可怜弃子。
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第二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