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不怕看走了眼”
“我是夫君的枕边人，他是个什么人，我比您清楚”
时泉心下一沉
莫不是这个七皇子是个深藏不露的
他试探着问道
“七皇子来此，不是为了耍玩吗？”
“大人来此，难道只是单纯的体察民情，看看洪知府有没有在朝堂上虚报政绩吗”
时泉哑然，周钰接着道
“顾公子人品贵重，夫君疼爱，爱子在旁，家中又有如此大的一份产业傍身，我若是他，我也不愿在官场上苦哈哈的跟人周旋，你不是也看着这一点，始终没来逸云庄找他的茬”
周钰给他添了茶
“可是一个顾言不愿意，逸云书院里还有十个顾言甚至一百个顾言，您在这也转了两天了，这街上做生意的，有不少都是逸云楼成亲后在家门口做生意的哥儿和女人，你抱着什么心思来的，我懂，夫君也懂，不瞒您说，我们，也是奔着这个来的”
掀开旁边的窗户，周钰示意他往外看
“大人，你看看下面，有男人，有女人，有哥儿，和和乐乐，街头无乞，百姓安居乐业，可你知道十年前这里是什么样子吗？”
“只怕尽是荒凉颓败之景”
周钰摇摇头
“荒凉颓败着实是有些过了，但衣不暖，食不饱乃是最寻常之事”
往日的记忆浮上心头
“这里是县城，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是下面的村镇，十里八村的人家，一年到头加起来都吃不着个荤腥，饿死几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平常吃的最多的，就是山上挖的野菜煮一煮，条件好一点的混点家里磨的粗面捏成团，这才勉强裹腹”
时泉是大户人家出身，听不懂周钰所描绘出的场景，只能凭想象去理解
“那个时候，男人就是天，每天在田里卖力气，去外面做活，就为了养活这一家的几张嘴，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只能男人出去，一家子兄弟姐妹那么多，要是分分工，你管着田地，他出去干活，留个人照顾着家里的老人孩子，大家心往一起使，这日子不就好过了，可是不行，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哥儿更甚，要是有出去干点活计赚钱的想法，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检点，说丢人，到现在我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都说哥儿是天生的贱命，也不知道是贱在哪里”
周钰指着远处的一座山
“大人，逸云庄就在那座山上，那位庄主曾说过这样一句话，生而为人，皆平等，人的价值是应该由你这一生所创造出来价值来决定，而不是别人空口白牙的一句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说话的人是想你好，还是想你坏”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生而为人，皆平等，大人，你也想要这样一个盛世不是吗，你难道想让那些有才的哥儿和女子都落得先丞相严晟那般下场吗”
时泉握着茶杯的手突然紧了一下，周钰趁热打铁
“太子行事偏激，若他登位收回恩典，天下的哥儿还能有好果子吃，万一太子不喜，找个借口杀了你手底下那些在任的哥儿和女子，这可该如何是好”
“我既留下了他们，自然会保他们周全”
“保，左相大人拿什么保，右相同您针锋相对，真到了那个时候，您只怕自身都难保”
周钰说的他何尝不懂
“你就这么笃定，七皇子会是一个明智之君”
“他不会，但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他可以会”
“我需要时间考虑”
“好”
谈的也差不多了
“这会小四也该回来了，回去吧”
沈寿永一天没见人影，不用猜都知道是去跟太子的人汇报情况去了
“小四，今天玩的怎么样啊？”
沈小四拎着一篮子小土豆，混在一帮孩子中间
“我一会就回来”
沈寿永不放心，跟在后面看着，只见一群小孩子把捡到的土豆都给了卖土豆塔的那个人，一篮子三个铜板或者一个糖葫芦，买的人很开心，卖的孩子们也高兴
“时伯伯，你看”
小四跟变戏法一样，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堆东西，开始给大家汇报情况
“他们说这里的作物用的是套种的模式，就是一块地里不一定只种了一种东西，比如我今天去的土豆园，其实里面除了土豆还种了向日葵和几种蔬菜，大概都是同一个时间收获”
这种植农作物的方式他们还真没见过
“小四，那土豆园大不大”
“很大，他们说临县所有村落都已经没有了，原本村里的百姓都搬到城县或者镇子上去住，除开砖瓦窑所在的王村，剩下的房屋瓦舍全部都拆了，开垦出田地种粮食种菜，每一片园子都有专门的人管着，按照不同作物的生长时间来管理耕种，这叫规模式运转”
“这…这都是你的小伙伴们告诉你的”
沈小四点头表示没错，沈寿永看着桌上的土豆，红薯等东西
“临县连街头小儿都懂这些？”
“懂，他们说有先生会教”
周钰笑着给小四擦了擦脸上的泥
“我让小锦去打探过，逸云书院主要是是供着自家伙计读书的书院，但周庄主在周边县镇捐了不少书塾，里面不止教之乎者也，还有农学，工学等课程，无论是男女哥儿，到了年龄都得去读书，听说去年洪知府还给下面下了命令，强制性上课，如果谁家有孩子不让去上学的，不但要被罚钱，还要被拉去府衙关牢狱打板子”
“都是当官的，这差距也太大了”
沈寿永显然是想到了早上那两个外地人的话
“来之前，我一直以为是黎城的哥儿争气，老天爷眷顾，如今才知道，这些争气的哥儿，是官民一心，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才教养出来的”
光是将人送出黎城去参加科考，洪知府及黎城诸县的大小官员只怕都是顶着莫大的压力
这件事给沈寿永的触动无疑是最大的
他希望小四能出人头地，撑起沈氏一族的荣耀，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已经降下的恩典不能被收回，不然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