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年意识到梦境开始坍塌，他拼尽全力纵身一跃。
这一跃，像是冲破了重重迷雾。
他眼前霍然一亮，然后感觉自己掌心握着什么，他低头一看，是一截雪白的手臂。
他顺着那条手臂缓缓往上看，目光最终定格在面前的人脸上。
怎么会？
容年瞳孔紧缩，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
“你……”
容年嗓音颤抖，他怎么也不肯相信梦中一直掩藏在纱幔之后的女人会是姜希。
怎么会是姜希？
然而面前的女人是姜希，又不是姜希。
姜希从来没用这样哀伤又怨恨的眼神看过他，他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结果。
四周在坍塌，姜希忽然挣开他的手，四周场景一换。
大漠黄沙上，姜希一身红色民族服装，手上握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枪口对准离她三步远的容年。
“别过来！”
容年上前一步，姜希毫不迟疑地对着他脚下开了一枪，冷酷地威胁道：“别过来，否则下一枪就是你的心脏。”
“希希。”容年盯着她的眼睛，“过来，把枪放下。”
真可笑！
教她用枪的人还是他，如今她的枪口却对准了他。
容年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
姜希稳稳握着枪，“容年，你不该把自己困在这里，回去吧。”
“你该知道，我回去了，我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了。”容年又朝她走了一步。
这一次，姜希毫不迟疑开枪，子弹穿过容年的胸膛，爆出一捧血花。
他惊愕地看着姜希，姜希缓缓垂下手臂，转身绝然离开。
“希希……希希……”
耳边传来梦呓般的呼唤声，姜希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手腕骨传来剧痛，像是要被人捏碎了一般。
她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光线，她看见容年不安的蹙紧眉，额上层层冷汗。
她心里一惊，伸手推了他一下，才发现他衣服都被汗湿了。
“容年，你醒醒，你在做噩梦。”姜希拍着他的脸。
才发现他的体温异于平时，她又摸了摸他脖颈，摸了一手的冷汗。
“容年，容年，你醒醒，你发烧了，快醒醒……”
像是感觉到她的挣扎，扣住她手腕的大手越来越用力。
姜希疼得轻嘶一声，叫不醒他，她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快醒醒，你弄痛我了。”
姜希怎么都叫不醒他，手腕都快被他捏断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把手腕抽出来。
容年像溺水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醒来。
他目光发直，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姜希揉着手腕，看他终于醒过来了，她抱怨道：“你梦见什么了，把我像仇人一样对待，你看手腕都差点让你捏骨折了。”
她的嗓音带着刚醒的软糯，像抱怨，更像撒娇。
容年躺平，歪头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目光像是在看她，又像是穿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姜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睡一觉就不认识我了？”
容年嗓音沙哑，“你……以前见过我吗？”
姜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她摇了摇头，“没见过，怎么了？”
容年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移开视线，看着天花板，“没什么。”
姜希觉得他怪怪的，“你发烧了，家里有药吗，我去找找。”
她刚挪了下，手腕再度被那只滚烫的大掌握住，“你去哪？”
姜希：“……我去找药。”
“不用。”容年抓着她不放，“你别走，就待在这里。”
姜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不吃药你都快烧傻了。”
容年还是没放，甚至更用力地攥紧她的手腕，“你别走。”
姜希感觉他现在特别黏人，像是没安全感的孩子。
她抿了抿唇，“我不走，我去找找药，马上就回来。”
容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要药，我要你。”
姜希：“……”
她刚要再哄他，人就被他拽回去，下一秒，她像个人形玩偶，被容年严丝合缝地抱进怀里。
他胳膊勒着她的腰身，修长大腿缠在她腿上，让她动弹不得。
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姜希感觉自己像被一个人形火炉给包围了，热得浑身直冒汗。
她一动，男人的手臂就收得更紧，活像怕她跑了似的。
她无奈地说：“我快被你勒得喘不上气来了，你放开一点。”
容年闻言，像个守财奴一样，放松了一点点力道。
姜希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她轻轻蹭了蹭，“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姜豆豆做噩梦后，跑来跟她撒娇一样。
看来无论什么年龄的人，做了噩梦下意识都会寻求安全感。
容年闭上眼睛，怀里搂着一个人，那种感觉很踏实。
不像梦里，看着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他的心脏都空了一大块。
“姜老师，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一种很强的宿命感。”
姜希听见头顶的声音，倏忽一怔，“为什么？”
她记得那天，他踩着夕阳走进办公室，浑身的清冷，宛如佛子走下神坛，步步生莲。
而那天，她很狼狈，不该入他的眼才对。
容年下巴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不知道，就好像我们认识很久了。”
“你这说法挺玄妙的，那你刚才梦见了什么？”姜希问道。
容年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我梦见你对着我心脏的位置开了一枪。”
姜希：“……”
“我俩又没仇，我为什么要对着你的心脏开一枪？”
容年轻轻推开她，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姜希的眼睛，“更离奇的是，我胸口有一个弹痕，和我梦里中枪的位置一模一样。”
姜希瞳孔紧缩，“你开玩笑的吧？”
容年没说话，他抬手解开家居服上的纽扣，黑色家居服一点点散开，露出男人冷白的肌肤。
朦胧光线里，姜希看不清楚他胸膛上有没有伤疤。
这段时间两人没少做没羞没臊的事，但她始终不好意思看容年的身体。
因此，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看他的身体，她都是闭着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