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块五毛钱，三个人平均分，每个人都得了七块钱，还剩下五毛钱。
柳叶做主，去第五纺织厂门口买了个瓜。
这一天晚上，钱美凤是把这七块钱揣在兜里睡着的。
她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扎了一房间的拖把。
有数不清的人在她家门口排着长队，找她买拖把。
她收钱收到手都发软了。
她数钱数的正起劲之时，家里的闹钟响了。
钱美凤瞬间清醒，转头看向一旁的闹钟，时针正指向五。
她赶忙起身洗漱，骑上家里的二手破旧三轮车，往木材厂奔去。
她还得去拉木棍回家做拖把呢！
想到兜里装着的七块钱，钱美凤心下一片火热。
脚下踩三轮车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
等到钱美凤蹬着三轮车，拉着满满一车木棍回来时，太阳已经很强烈了。
柳叶正站在钱美凤家门口守着，脚下是四个大大的包裹。
里面装着的，正是从仓库里拉过来的碎布条。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去上班吗？”
钱美凤看见柳叶，很是意外。
她原来还打算拉了木棍后，再去仓库里拉布条。
这些布条，都是厂里不要的垃圾，任谁去要，守仓库的都会给。
“我和老板说好了，今天上午不过去了，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来帮帮忙。”
柳叶笑着答到。
一大早，她就跑去楼下的小卖部，借用座机给唐婷打过电话。
和她说明了下午去何秘书姐姐工厂的事情。
唐婷听了，也很有兴趣，表示下午她来接柳叶、何秘书一块儿去。
至于上半天，柳叶就别来店里了。
这些天也辛苦了，干脆放半天假。
柳叶想到钱美凤要做一百把拖把的重任，也就应下了。
等到第五纺织厂上班的喇叭一响，柳叶就骑着自行车去了仓库，驼回来一大堆的碎布条。
“我能忙的过来的，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可别耽误了。”
钱美凤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憨厚地笑了笑。
在她看来，柳叶那是要干大事的人，扎拖把这样的小事，根本用不着她来做。
她去卖拖把，完全是因为要帮助赵家。
否则，她要是去卖编织包，不得挣得比卖拖把挣得更多啊！
“我今天上午真没啥事，咱们两个人一起做，能快的多。”
“行吧！那咱们快点儿动手吧。”
柳叶坚持，钱美凤也不再客套，打开了自家房门，拖着包裹往屋子里去。
两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所有东西拉进了房间里。
正打算动手，突然听到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两个人手上的动作都僵住了。
钱美凤瞬间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钱阿姨，你还没吃早饭吗？”
虽然柳叶是问她，却十分肯定，钱美凤一准是没吃饭就跑去了木材厂。
“唔～～不碍事的，我不饿……”
“咕噜咕噜……”
钱美凤还没说完，肚子又是一阵响。
钱美凤的头，快要低到地上了。
“钱阿姨，这样可不行，不吃饱饭，咱们哪有力气干活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劲。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柳叶知道钱美凤过得很节省，却没想到她连早餐都不吃。
“是……你说的对……”
钱美凤嗫嚅着应到。
“我这就去食堂买早餐，你等着我！”
说完，柳叶也不顾钱美凤的反应，跑到外头，蹬上自行车就溜了。
没过一会儿，就带了几个大肉包子回来。
“钱阿姨，快吃！”
“我这就给你钱……”
钱美凤看见柳叶带来的大肉包，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开始掏荷包。
这大肉包可不便宜，要一毛钱一个呢！
平日里，钱美凤也就舍得给儿子许强买两个，自己是想都不敢想。
“钱阿姨，就几个肉包子而已，你要是给我钱，我可要生气了！”
柳叶佯装生气，钱美凤这才停止了掏钱的动作。
“快吃！”
柳叶把包子塞到钱美凤怀里。
钱美凤这才拿起来，往自己嘴里送。
“真好吃！”
绵软劲道的包子皮，包裹着肥而不腻的猪肉，一口咬下去全是油。
钱美凤已经很久没吃的这样的好东西了。
钱美凤很快就把两个大肉包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后，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巴上的油。
“原来肉包子这样好吃！”
钱美凤忍不住感叹到。
“钱阿姨，你家里条件也不算差，怎么看起来好像很少吃肉包呢？”
柳叶没忍住，一时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虽然许家只有一个人上班，但是许家只有三口人。
除去丈夫挣的工资，钱阿姨也每天都在接零活，不该过得这样拮据啊！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听到柳叶的问话，钱美凤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我家老许，是从乡下出来的，当年家里为了供他念书，可以说了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后头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几乎都没念什么书，日子过的都苦，等到老许出息了，进了第五纺织厂了，可不就得帮一帮家里的兄弟姐妹嘛！加上我家婆婆身子骨又不太好，常年要吃药，我家老许的工资，几乎是月月发，月月光，只要到了手上，立马就寄回老家了，要不是我一直做着零工维持着，这个家里怕是连饭也吃不上。”
钱美凤心里也苦。
可是她也别无他法，只能咬牙坚持。
前些日子，帮着柳叶做编织包，她挣了一百多块钱。
这钱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就听说老许家弟弟摔断了腿。
老许立刻就问她要走了六十块钱寄过去。
要不是她瞒着老许，说只挣了八十块钱，说不定还要给出去更多。
村里人都说她嫁给了老许，进了城里，是走了狗屎运，享了大福了。
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辛苦。
这么些年来，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都给了老许家了。
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最新的衣服，还是用厂里发给员工的福利布，自己做的。
这年头，谁还在家自己做衣服啊！也就是她家太穷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因为要顾着老许一家，钱美凤连孩子都不敢多生，怕自己顾不过来，又怕孩子跟着她吃苦。
家家户户都是两三个孩子，也就她家，只生了许强一个。
想到这些事，钱美凤这心里，苦的像是泡了黄莲水一般，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