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黛。
裴无念和秦卿卿住的地方在一个院子里，两人离得并不远，但裴无念还是睡不着，再一次将怀里藏着姜茶茶头发的一根发丝拿出来。
用符纸火焰燃烧头发，动作间想要探寻自己总是琢磨不透的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明明最开始他能查探到的关于姜茶茶和这一方天道之间的相悖关系，得出的结论是天道一直在压抑姜茶茶在这古代的生命，在极力压制姜茶茶。
可如今这些日子，他和姜茶茶在整个天圣王朝动作不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甚至在上次他查探到姜茶茶和傅家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此方天道在弥补姜茶茶。
没错，就是弥补！
是那种像是自家孩子曾经经受了不少磨难不少委屈而自己要尽力弥补温暖自家孩子的那种弥补！
发丝燃烬，裴无念眉头紧皱，依旧一无所获。
看来，那河北傅家……
倏然，院子外一阵脚步声传来，裴无念眉头一动。
他在今日一整天都关注着整个林家，除了有几个女人看着姜茶茶和他的时候眼神里明显带着轻蔑等情绪，其他人皆是很寻常。
此时这情况是？
裴无念神思微动，以为来人是准备去姜茶茶的房间里做些什么，刚准备往姜茶茶的房间移动，就听见那脚步声距离自己房间越来越近。
裴无念心中疑惑，选择躺回去床上静待来人。
房门被推开，两人进来房间里。
直接朝着床边走过来，两人手上各自拿着一盏油灯往自己脸上照。
鼻尖闻着一阵淡雅竹香，裴无念听到来人说话：
“这就是……这就是阿念？鼻子像我……眼睛像云思……”
声音轻喃间，裴无念觉得这人语气中带着悲痛。
“这孩子，日子是不好过，如今也才八岁……”
另一道声音响起，裴无念记得下午的时候听到过，好像是林翁的声音。
“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子……若是当初知道云思已经怀了我的孩子……”那不认识的声音中悲恸更甚。
裴无念心神一动，这话的意思是这人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就是对不起他们！当初你选择假死脱身的时候，就该跟太子妃说清楚，夫妻本就是同林鸟，你选择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哼！”
林翁毫不客气，却也看到了男人哀痛惋惜的神色，到嘴的那句活该到底没说出来。
“好了走吧，你看一眼就行了，知道就行，如今你还能做什么呢？”
林翁拉着裴京祥往房间外走，身为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也知道裴京祥的想法。
弥补？补偿？已经太迟了！可还是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也好啊！
脚步声已经远离，裴无念坐起身，看着窗外，面上心里无波无澜。
等来人出了院子，裴无念下床，走到了姜茶茶的房间，将已经熟睡的小人搂进怀里之后才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林翁带着裴京祥去了客院，两人就在正厅坐着，林翁拿起水壶给两人倒水。
下午的时候姜茶茶和裴无念商量之后就出去雇人拉回来两辆车的东西，以姜家的名义送到了林家。
这清茶直接就俘虏了林家几位男人的心。
裴京祥一言不发，端起茶水喝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卫家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管裴无念啊。
“卫家在太子妃去世之前就已经慢慢变得隐世起来，在朝堂之上的门徒子弟大都被收回去，已经快有十多年不理朝堂之事。”
林翁亦是喝了一口茶，暗赞这茶水之甘甜清淡，将他已经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这些年虽然林家被流放在这西北，但经年的经营筹谋，可以说林家暗中已经在整个天圣王朝布下天罗地网也并不虚，只是这网多少有些孔隙颇大一些分布不均大小不均罢了。
又想起来林秀芬和姜文亭今日那信件上所说的这几个孩子在南方建立起来的天机阁，若是两相合并，往后天下的消息尽可为他们所知也并非难事。
不过此事还得再议，此时不能谈。
裴京祥一直没说话，似是在等着林翁接着往下说，林翁接着开口：
“太子妃当初能够安稳将这孩子生出来已经是花了不少力气，当初的太后娘娘可是对你和卫家很是忌惮，若不是皇上护着，这孩子还不一定能安稳生出来。”
“后来的王府都是靠着太子妃一个人支撑，你当初留下的暗卫也都很是尽心，以这两个主子马首是瞻，当初太子妃逝世，卫家派了更多暗卫在裴无念身边跟着一起在三全观，其中必是得了太子妃的示意。”
“如今裴无念在广南姜家待着，卫家那位小公子也以裴无念的指示为先，卫家如今明面上的动作不断，甚至已经有重新进入朝堂的意味，怕也都是在为裴无念往后撑起王府而打下基础。”
林翁没说的是，当今圣上，裴京祥的八弟，这些年已然是对待卫家对待裴无念算是仁至义尽有情有义了。
“那个老妖婆和八弟之间……还是那般针锋相对？”
“自然，太后娘娘和圣上之间已经是一点仅剩的亲情都不愿维系了，太后娘娘不仅将皇上的后宫搅弄得一塌糊涂，就连朝堂之上她也是在拉拢官员，尤其如今河北傅家有一位丞相，太后还对傅家一位小姐很是疼爱……”
皇家之事，他们身为子民臣子不能多说，林翁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皇上也不好做啊。
裴京祥冷笑一声，当初这位太后不过只是一个宫女出身的小小贵人，不过是得了他的母后的帮助在宫中立足，谁曾想竟然是一条没有良心的恶狗，当初如若不是她在父皇跟前挑唆，给他各种绊子让他们父子离心……
尤其当初她自己将那一对刚出生的双胞胎妹妹……来嫁祸给他害得父亲对他……
这么些年，他早已经能够猜出来这恶毒女人的蛇蝎心思。
同时，裴京祥心中产生一股迷茫。
当初他能够那么干脆地逃离京城就已经抱着将一切过往抛在身后的念头，如今已经过去八年，他早已无力帮助裴无念了。
也就当初出来京城的时候带走的那些足够他花上几辈子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