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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幻也没有跟穆熙儿打哑谜,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提到了穆王府的尚方宝剑,说起此事时,苏幻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视线则是牢牢地锁定在穆熙儿身上,显然是不愿意错过穆熙儿一丝一毫的表情。

苏幻这话一出,穆熙儿秀眉轻轻地蹙了蹙,略微思索了一下,穆熙儿轻扯红唇道,“苏幻,你会不会也太执着了,多年前就紧盯着那把破剑不放,如今归来,心心念念的依旧是那把破剑,你好歹也跟了暮云邸那么多年,难道就从未怀疑过,那柄剑极有可能只是一个幌子吗?”

说这话的时候,穆熙儿眉眼含笑,但笑容看上去却显得尤其凉薄,穆熙儿语调满是嘲讽地开口解释,苏幻脸色一变再变,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更是寸寸收紧,他目光略显狐疑地打量着距离自己不过两步之遥的穆熙儿,显然也在琢磨着穆熙儿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穆熙儿眸光淡淡地瞥了苏幻一眼,她当然知道苏幻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毕竟她跟他也算是积怨颇深,穆熙儿思绪百转千回,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穆熙儿再度幽幽补充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知,说来也有些久远了,算是五年前的事情,我们穆王府因为先帝御赐的尚方宝剑,招来了多少灾祸,我爷爷更是为了保护这把破剑,最后连命都丢了,可讽刺的是,此事从头到尾不过就是一桩阴谋罢了,亏我们穆王府的人自诩聪明绝顶,到头来不过就是给他人当成侯戏耍了一通,落到如斯田地,真不知道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说话间,穆熙儿就绕到圆桌前坐下,她抬眸看了一眼眉头深锁,表情若有所思的苏幻,而后就端起桌上的茶壶,取了两个干净的杯子,分别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苏幻所在的方位,一杯留给自己。

不过穆熙儿也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杯子,眸光微微闪烁地打量着苏幻,似笑非笑的模样看上去略显高深。

房间里面的气氛很是诡异,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不适感,好在最终苏幻终于有了新动作,他目光如炬地打量着穆熙儿,而后抬步朝着穆熙儿走去,苏幻坐在了穆熙儿对面,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如此跟穆熙儿说道,“穆郡主,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难道就从未怀疑过身边人吗?我的意思是说穆王府内部的人,那些对你来说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苏幻这话明显是在影射着什么,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让人‘心生不适’的挑衅跟冒犯了。

按理说,苏幻其实不应该这个时候来见穆熙儿,可苏幻还是没忍住,尽管他已经见过穆非凡,也知道穆非凡来者不善,可苏幻心里还是有些‘悲愤’,哪怕明知道自己此举算是冒险,但他还是选择了先见穆熙儿,甚至当着穆熙儿的面‘意味深长’地提醒她。

苏幻话音话音一落,穆熙儿当即就秀眉轻蹙道,“苏幻,你没必要跟我打哑谜,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熙儿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苏幻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跟她说这样的话。

穆熙儿脑海思维高速运转,可她还是有些琢磨不透面前的人,尽管她跟苏幻也算是打过不少交道了。

穆熙儿这话一出,苏幻就低低地笑了起来,苏幻的笑自然也让穆熙儿有些恼火,不过她还是在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并没有选在这个时候跟某人正面杠。

就在穆熙儿心生不耐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苏幻的低沉嗓音,苏幻语出惊人道,“早在你出现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乱套了,要不然也不会时间紊乱,更不会有我这样的‘怪物’存在,当然如我这样的怪物其实也不少,你算一个,你这些年应该也一直在调查,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穆王府对不对?经过不断地打探,你知道你就是穆王府的一份子,所以渐渐地也就能认同所谓的新身份了,但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我相信,穆郡主你同样还是会有所动摇,你还是在迟疑,在徘徊,你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太过于不真实了呢?”

苏幻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跟着变得严肃起来,眉眼之间的凝重之意更是让人无从忽视,尽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克制着自己,可苏幻还是泄露了真实的情绪,因为他的手此刻都在微微发抖。

穆熙儿听着苏幻的话,小脸也跟着绷紧,她脑海里闪现出某些过于久远的画面,那些场景其实让穆熙儿很是抵触,可今日因为苏幻,她又再度响起了过往来。

穆熙儿秀眉狠狠地皱了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就冷哼道,“苏幻,与其说我在迟疑,不如说是你自己没办法接受眼下的状态吧?可你却没能力改变现状,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穆熙儿对人一直都很戒备,她才不会让苏幻挖掘她的心思,而是直接怼起苏幻来。

一听穆熙儿这话,苏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叹息道,“是啊,事到如今,我也没能适应这样的状态,如果当年败了,就那样死了,尽管依旧会心生不甘,可至少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谁又能想到,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噩梦的开始了,最让人无所适从的是,这样的生活,我甚至不知道究竟要延续到何时,之后又会将我带我什么处境之中,这种迷茫,这种不安定的感觉才是让我最为抗拒的,我想着,郡主跟我算是‘同道中人’,或许郡主能够给我指点迷津,让我得到暂时的‘解脱’……”

尽管苏幻并不喜欢穆熙儿,可两人之间的‘同病相怜’却让苏幻对穆熙儿升起了别的‘依赖’,虽说看起来很是讽刺,可苏幻却没办法否认。

苏幻这话一出,穆熙儿眉头越发紧皱,她表情严肃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苏幻,好半晌都没有开口,可她那讳莫如深的模样却让苏幻不免有些紧张。

苏幻张了张嘴,原本还打算跟穆熙儿说些什么,可最终苏幻还是打消了念头,只是表情略显诡异地看着穆熙儿,思绪百转千回。

片刻的沉默过后,穆熙儿就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看上去显得尤其凉薄,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皱着眉头的苏幻,而后意有所指道,“苏幻,如果你不想再经历一次失望,乃至绝望,我奉劝你不要随随便便地心生奢望,你想要摆脱这种状态,恐怕比死亡还要难,当游戏开始的时候,我们这样的人就只是工具,工具岂能有喊停的权利呢?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只能让自己接受了,适不适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学会忍耐,至于尽头在哪里,我不清楚,我没有什么良策可以提供给你,除非你对一切都不在意,那么恭喜你,你就真的可以解脱了……”

穆熙儿这话让苏幻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苏幻当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答案,他也跟着站了起来,迎着穆熙儿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而后轻声呢喃道,“那么你呢?如今你可接受了这一切……”

苏幻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穆熙儿这些年来,到底是如何挺过来的,毕竟他到现在都没办法让自己坦然面对,那么穆熙儿一个小姑娘,又是怎么扛过来的呢?

一听苏幻这话,穆熙儿当即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她星眸锐利地盯着苏幻,而后再度意味深长道,“当你经历的绝望多了,慢慢地也就麻木了,有时候麻木也能够成为一剂保命良方,就看你个人的承受能力了。”

穆熙儿说完,就再度坐下,她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此刻穆熙儿跟苏幻之间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尖锐的,难以调和的矛盾似的,至少表面上他们相处的气氛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苏幻皱着眉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神色太过于淡然的穆熙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而后就再度跟穆熙儿说道,“穆郡主,梵青龙已经抵达了龙州城,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他好歹也曾是你的师父,有些答案其实他可以给你,你又何苦非要选择最为艰难的那一条呢?”

苏幻是真的不太理解穆熙儿,他总觉得穆熙儿大多数时候,做出的选择都让他很费解,既然今夜已经来了穆熙儿这里,苏幻索性就将心中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苏幻这话一出,穆熙儿先是喝了一口杯子中的茶水,而后就将杯子轻轻地搁在桌上,她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幻,而后轻嗤道,“苏幻,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才不屑刺探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的事,尤其对象还是我,可现在你却开始在意他人的选择,甚至想要深究他人选择背后的东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开始动摇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苏幻,倘若你想要让自己继续保持优势,你就只能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就像以前那样……”

一听穆熙儿这话,苏幻当即就低笑道,“可我终究跟以前不一样了,选择又怎么可能完全相同呢?淡漠的确比较保险,可也要分时候,分场合,更要分人,其实穆熙儿你挺聪明的,你知道如何选择对你有利,也知道如何规避风险,但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太过于‘一板一眼’了,如果你真的可以放任自己利用身边的人,其实你早就成功了,哪里需要让自己伤痕累累。”

苏幻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而后就当着穆熙儿的面,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这一次,穆熙儿并没有再做回应,她只是轻轻笑了笑,而后就闭口不言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显得有些诡异,尽管苏幻对穆熙儿的心理也有些好奇,但苏幻总归是苏幻,他又岂会沉溺于八卦之中,苏幻深深地看了穆熙儿一眼,而后就话锋一转,再度跟穆熙儿说道,“穆郡主,你说尚方宝剑只是幌子,这件事情我会重新核实,我亲自核实,倘若让我发现你诓了我,我依旧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穆郡主,你我注定只能成为宿敌,而且还属于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动模式,希望你能适应。”

这话说完,苏幻就从椅子上起身,眸光幽幽地打量了穆熙儿一眼,而后就抬步朝着房门走去,显然是打算离开了。

穆熙儿依旧坐在原位,只是摩挲着茶杯,却没有再给予苏幻任何回应。

就在苏幻拉开房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穆熙儿突然轻启朱唇,似笑非笑道,“苏幻,不管你今日来我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句‘谢谢’,我知道当年那场祭天法会,是你保了我,不管那时候你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我的确是因为你的‘一念之仁’才躲过了后来的那场劫难。”

穆熙儿回想起一件旧事,而后就当着苏幻的面,说了这样一番话。

苏幻一听穆熙儿这话,眉头也跟着狠狠地皱了皱,漆黑如墨的眸子更是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寒芒,转瞬即逝,谁都不知道这会儿苏幻到底在琢磨什么,他只是轻扯薄唇笑了笑,笑容看上去有些隐晦莫名,很快,苏幻就迈过门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穆熙儿依旧坐在原地,端着杯子,慢慢摩挲着,思绪翻涌。

“苏幻,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居然建议我去找梵青龙,看来你也不简单啊。”

穆熙儿提及梵青龙的时候,表情看上去显得很是诡异,谁也不知道这会儿穆熙儿到底在考量什么。

苏幻深夜的到访终究也给穆熙儿带去了某些负面影响,而这种影响同样也左右了穆熙儿后续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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