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归板脸道:“你没说实话。”
陆缺合上折扇,敲了敲宁归膝盖,很有理道:“怨不着我,你的身份太复杂,又是古元妖神转世,又是镇邪司走狗,又是九溪学宫弟子,谁敢轻易相信?”
“还有脸说我,你不是也借北冕仙君的名字欺世盗名,咱们半斤八两而已,赶紧说实话,再不说老子可要翻脸。”
没错,兄弟俩都不是好玩意儿,道德不足祝百寿的十分之一。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欢悦。
陆缺道:“前年我自创出一门《镜心问对诀》,问心见我的灵识之术,但在研习之间忽然看到宗主黎鸢的童年情形,好像脑海里凭空多出一段记忆,我本以为是幻觉,后来又到黎宗主跟前旁敲侧击,结果不是,我看见的情形是现在存的,只是存在于一千多年前。”
陆缺顿了顿,“我感觉我跟幼年的黎宗主存在某种因果。”
宁归架起双臂:“化神的力量,还不足以撬动时间。”
“这我知道,问题可能出现在《镜心问对诀》上,暂时还找不到什么头绪,只是在见到幼年黎宗主浣纱的场景后,心里忽感玄妙,只觉欠她点什么东西。”
“移星仙君留的伏笔吗?”
陆缺握着折扇轻敲额头:“不是,移星仙君早已烟消云消,渣都没留下。你得帮我个忙,等从东原洲回来后,去你们宗门豹隐堂搞份黎宗主的修行履历给我。”
宁归拧起眉头:“你让我查你们宗主?”
“难道我去查?我在参合宫里打听宗主的过往,别人还不以为我要刺杀宗主。”
“行吧,行吧,但我只能说尽量,不一定能成。九溪学宫高层从来没信任过我,给我安排的任务一直是教书的杂活,豹隐堂我进都没进去过。”
陆缺点头:“安全第一,我也不是非让你找出来。”
此事翻篇以后,陆缺换了个更轻松的话题:“现在正是蓄势的时候,尚宣城那么了得,你怎么没把她拿下?”
“看不上。”
“谋大事者不拘小节。”
似乎是嫌陆缺拽文班门弄斧,宁归冷哼一声:“尚宣城很傲,但我是什么人,敢在秋闱考场写文章针砭时弊的狂生,怎可能去跟她低声下气,根本不是一路人。”
“呵呵。”
………
子时前,两人各自回到本宗的护航灵舟上,这是规矩,护航人员必须令行禁止。
陆缺走进船舱房间,里面坐着十六位同门,师兄顾近长已经提前返回。
此次护航,参合宫的领头人是精研堂的长老梁元功,属临渠梁氏,境界刚入炼虚,穿一身宽大的灰蓝袍子,脸型瘦长,标准的马脸面相,和陶三门有的一拼,《相面书》上说,青面马脸不可交,也不尽然。
陆缺先跟梁元功报了到,接着转眼四望,房间是灵舟主控室,中间有座方台,四尺多高,台面布置微缩法阵,刻着横竖凹槽,其中有蓝色灵光流动,灵舟舟体投影在方台上方,变得非常精巧。
这么精密的灵舟,陆缺首次接触,心自感概,炼器师真是推动仙道文明进步不可或缺的力量,怎么就研究出如此技艺?
他像乡巴佬似的四处打量,又见一尊圆炉安置在主控室侧面,炉壁开了直径四寸的小圆孔,通过圆孔,可以看到内部灵气卷成气旋,嗡嗡转动。
神奇,炼器真是门大学问,怪不得老童信当掌事当的不怎么的,宗门照样得打一棒子,给颗枣,从不过重处罚。
陆缺正左顾右盼,梁元功发话道:“各位先回房间休息,明早卯时准时出发。”
“是!”
应声后,众人纷纷回房,由于这只灵舟属于作战型灵舟,船舱房间建的就不怎么讲究,两人一间,什么陈设都没有,仅有两座供打坐恢复的寒玉蒲团,面积不大不小,一丈半宽,两丈长。
陆缺和顾近长一间房,进了门,左右一扫,感觉很寒酸,但好歹还有个窗户,陆缺过去开窗,只觉得颇为沉重,敲了敲,砰砰几声脆硬响声,分明是重铬和沉星钢构成特殊材料。
“防护挺让人踏实。”
陆缺推开窗户,月光洒进来,房间里明亮了许多。
顾近长浑身玄门正宗弟子的风范,已经在寒玉蒲团正襟危坐,手指掐剑诀,似要运功养神,说道:“师弟不打坐运功吗?”
陆缺很有志气道:“我饿了。”
“嘶,芝麻丸(辟谷丹),拿去吃。”
“我不喜欢自虐。”
说着,陆缺心念一动,从咫尺空间取出张桌布铺在地面,又摆出白面饼、山菇酱、酿萝卜干、酱肉、勺子等物。
他挖了勺山菇酱涂在面饼上,夹上几块香辣萝卜干,从酱肉坛子捞出块肥瘦相间的酱肉,切成小块儿,往面饼上一撒,卷成了卷,咬一口,顿觉酱肉软糯粘牙,面饼带着新鲜麦香,简直是种享受。
“师兄吃不吃?别的不说,就烙饼的面都是前几天磨的,陈面根本没得比。”
顾近长本欲吃枚辟谷丹就打坐运功,但受陆缺勾引,真被勾起几分口腹之欲,一笑道:“来一个,来一个,饼是哪位弟妹烙的?”
陆缺边给顾近长卷饼,边道:“凤栖山兰前辈,心儿长牙了,饼泡的很软,已经可以吃,她就烙了点。”
“兰前辈那么大的才女,你舍得让她做家务活?”
“她自己乐意做。”
顾近长尝尝卷饼的味儿,味道固然很不赖,却不多吃,随后便闭目运功。
陆缺习惯于黎明运功,吃完东西,站在窗口看风景。
翌日卯正。
六艘货运灵舟集合完毕,准点出发,六艘护航灵舟,两艘在前,两艘在后,两艘在侧,排成长长的灵舟队伍。
陆缺从船舱出来,队伍已经驶入尽海,一望苍茫无际。
琼珠联合相熟的尽海大妖,开出一条通商路线,中间有几处弯折,使路线拉长到八十万里,货运灵舟最高时速不过六千,算下来十三四天才能到东原洲。
“有些漫长呀。”
陆缺笑着说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