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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咋行呢?多少吃点,心里不慌。”

“说过了不吃不吃,你还要劝,非要让肚子不舒服,你心里才算满意?”

“可是......”巧珍话没有说完,就被董秀娥反唇相讥,那嚣张的气焰又开始咆哮着,好像一只愤怒的狮子张牙舞爪。

董秀娥一听到巧珍还要啰里啰嗦,她的急脾气就忍不住想要发火:“可是啥,跟你说过不吃不吃,你还说,心情刚好一点,又被你破坏了,你就是欠怼。”

这么多年,巧珍早已习惯董秀娥这种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态度,她知道董秀娥的脾气,长年累月的相处之中让巧珍有了更多的包容与隐忍。

大风大浪哪一件事没有经历过?无数次的琐碎事,让她慢慢学会了豁达与善良。

尤其是董秀娥疯疯癫癫以来,她什么都经历了,对于婆婆的个性及做事方式,她也更加了如指掌,索性在董秀娥面面不多说什么,只是少不了的毕恭毕敬。

“娘,你这是咋了?心里要是有啥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憋在心里会闷出毛病的,咱娘们儿还分什么彼此。”巧珍看着婆婆像被火药瞬间点燃,忧心忡忡地说。

董秀娥不冷不淡的语气说道:“没啥,你出去吧!把门关上,我睡会儿。”

“好的,娘,有啥你只管吩咐我便是。”巧珍起身便要告辞。

董秀娥刚要躺下,头就昏昏沉沉,觉得天旋地转,心口一阵剧痛,她痛的龇牙咧嘴。

“娘,你看这一怒而发全身,上年龄了,气大伤身,快,把药吃了,医生说过你不敢动气。”巧珍边说边给董秀娥揉了揉肚子。

董秀娥像看透了人间百态,长叹一口气:“不吃了,你爹走了,我也活不长了。”

“娘,别胡说,你一定会活到长命百岁,医生也有交代,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医生?”

“是啊?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娘,爹死了之后,你就悲伤过度,引起了失心疯,我不忍心看你被病痛折磨,带着你辗转各地,看完中医看西医,四处寻师问药,都说治不好,我不死心,哪怕有一丝机会,也绝不放弃最后的一点希望,最后,我带你去县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病内科找到主任医师,虽然开了镇定的药物,但是,还需要通过心理疏导才能让你的身体得到缓解。”

董秀娥听到巧珍这么一说,才知道最近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奇葩事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犯病的时候,她完全不受自己主观意志的控制。只有在精神恢复正常的时候,才有隐隐约约的意识。

她想了好久,还是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脑子里是有那么一回事,但就是具体细节说不出来,直到那道犹如利剑一般的闪电直袭她的眼前,她才噩梦初醒。

“我对你那么不好,你心里就不怪我,还要留在身边照顾我?你这又是何必?”董秀娥听着巧珍关心的话语,她的内心突然有一种被人惦记的感动。

看着巧珍忙前忙后,董秀娥的心中万般惆怅,想起了巧珍和学斌结婚后,唐有才和她共同欺负巧珍的种种情形。

然而,这么多年过年了,她不仅没有跟自己计较过去的恩恩怨怨,还一直对他们二老始终如一,恪尽孝道,学斌走后,巧珍一直默默守护着这个家,抚养子女成人。

人到老年,往往如此,比较敏感,容易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动怒,也容易因为一句再平常不过普通的话语而感动,董秀娥也不例外,想到巧珍为她做的一切,她的眼眶红红的,涌动出来珍珠一般晶莹的泪花。

“娘,我是你儿媳妇啊!照顾你也是我份内的事。”巧珍笑语盈盈的说着。

董秀娥惭愧地说:“我差点把你从这个家赶走,你不仅不埋怨我,还对我有情有义。这么多子女没有一个对我真心,我算是看透了,在我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一个个像猫捉老鼠一样,离我远远的,怕我脏,给他们添麻烦,哎!说白了不就是嫌弃我,一群白眼狼啊!白眼狼啊!”

“娘,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只希望您往后身体健健康康,日子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我只想看着您开开心心过好往后的每一天。”

“你真的不恨我?”董秀娥半信半疑的表情望着巧珍。

“恨又如何?不恨又怎样?过去的是是非非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我的心里早已经放下了,做父母的教育子女,不管结果怎样,但是,出发点总是好的。还是那句话,我对周山村的爹娘怎样,对我爹和您也是一样的,你们在我心中的份量都是很重的,我已经失去了爹娘,爹也走了,我只想就这样陪着您。”

董秀娥泪水纵横:“坐吧,你能有这样的心胸,我很高兴,我这一生做了太多对不起你和学斌的事,挑拨离间你们吵架、离婚;把你们辛辛苦苦盖的房子霸占,大雪天把你们撵出去,要不是我重男轻女,俊红的耳朵也不至于被猪咬成那样,是我捕风捉影,是我背后说你坏话,诋毁你和王一文的名声,我该死,该死啊,我就是个罪人,我是个罪人啊......”

“娘,别说了,学斌走了,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好吗?”

“嫁到这个家,让你受苦了,巧珍,我......我......对不起你啊!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子走的走,家破人亡的家破人亡,这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啊......”董秀娥想起唐有才和帅鹏,她哭的不能自已。

看到巧珍为这个家的无私付出,任劳任怨,看到她跑前跑后对自己的照顾,迟到的歉意——哪怕只是简单的对不起,董秀娥希望巧珍能够彻底的原谅自己。

巧珍轻声安慰着董秀娥:“娘,您是长辈,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嫁给学斌,我就选择了受苦,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跨不过的海,山河辽阔,人间烟火,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不用说对不起,真的不用,这都是应该做的。”

疼痛再次向董秀娥袭来,闪电直袭之后,让她变得更加清醒,但是清醒之后,她便尝到了心痛是撕心裂肺的滋味。

她不知道刚才的清醒是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只知道自己的寿命不多了,怕是命不久矣,最后的时光虽然短暂但是却极为珍贵,这一刻,董秀娥被巧珍的博爱、善良、坚韧、勤劳所感染,这便是人性闪耀——至真、至善、至美的美德。

喜鹊的鸟鸣传来,董秀娥的心碎俱裂,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连心脏的跳动也变得缓慢无力,她知道,离开是注定的结局,她不舍的望着这周围的一切,她想要掌握生命的长度,却发现已经由不得自己。

董秀娥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她感觉身体的最后一丝温暖也渐行渐远,她突然感到一种平静和释然,离开是为了让灵魂得以永生,望着眼前的巧珍,她说出了最后的一个请求:“孩子,让娘好好看看你,抱抱你。”

董秀娥深情的凝视着巧珍,想起曾经做的那些罪不可恕的事情,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悔恨与无奈,慢慢的,她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永远的沉睡在了巧珍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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