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鹿没有动，只嘴唇微微翕合，轻轻说了句，“薄景深，你想做什么？”
她声音明显有些紧张，但她没有动。
薄景深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轻轻的叹息，“别紧张，我想给你个晚安吻。”
话音刚落，他的嘴唇轻轻印在了苏鹿的额头上，“晚安，好梦。”
“晚、晚安。”
苏鹿缓缓闭上了眼睛，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逐渐沉入了睡眠。
半夜，赵小乐忽然哭醒了过来。
“哇！——”
孩子从梦中惊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惨极了。
苏鹿睁眼就弹了起来，她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薄景深比她反应和动作还要快，竟是已经将孩子从睡袋里剥了出来，搂在了怀里细细哄着了。
声音又低沉又柔软，颇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声嘘着，“嘘——嘘——没事没事没事。宝贝怎么了？不怕，不怕不怕。爸爸在呢，爸爸和妈妈都在，乖乖不怕。”
“呜呜——嗝儿！”赵小乐哭得直打嗝，搂着薄景深的脖子，小脸上全是泪水。
睫毛也被眼泪糊在一块儿，看起来可怜极了。
小孩儿有时候就是会这样从梦里惊醒，赵小乐因为是早产儿的缘故，很小的时候，经常被惊醒，那时候苏鹿有时候，整夜整夜的没法躺下睡觉，得抱着小小的孩子，因为没法放下，一放下，他很快就会惊醒，然后哭泣。
只不过赵小乐渐渐长大之后，这种夜惊的情况已经很少，几乎没有出现过了。
今天忽然又出现了。
苏鹿伸手拿过一瓶矿泉水扭开了瓶盖，“喝点水。”
赵小乐边哭边凑上来，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水之后，又可怜巴巴地窝回薄景深的怀里。
薄景深小声问他，“怎么了宝贝？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不记得了，但很害怕。好像、好像你们不要我了……”赵小乐小声说道，越说声音越可怜，哭腔越重，说着说着就自己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薄景深抱着他低声哄着，一直哄到小乐哭累了再次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
薄景深才转头看向苏鹿，对她轻轻抬了抬下巴，“你睡你的，我看着呢，没事。”
苏鹿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在旁边躺下了，却没马上睡着，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薄景深。
或许是因为，她还有些睡意朦胧，或许是因为，此刻帐篷里的夜灯太昏暗，所以才使得一切仿佛都变的不那么真实。
眼前这个景象，薄景深抱着孩子在哄着的这个画面，就不那么真实。
苏鹿模模糊糊地想……小乐最不好带的那段时间，自己整夜整夜抱着孩子，只能坐着，没办法好好睡觉的那段时间。
曾经多少次在睡意朦胧却没法躺下安然入睡的时候，也曾经卑微地希望过，如果他在呢？如果他在，是不是他就能帮着哄一哄哭闹的孩子，而自己就可以稍稍喘一口气，休息一会儿了……
那时候，或许自己想象过的，他在的画面，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苏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依稀只知道，薄景深在一旁低声哄着孩子的声音，太催眠了。
不仅哄睡了孩子，也哄睡了她。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赵小乐又哭了。
但这一次没有惊醒，只是很明显做了噩梦。
先是小小声地哭，把薄景深和苏鹿都哭醒了。
苏鹿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声音糯糯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薄景深怕她凉着，伸手将她搂到自己怀里来，一手继续轻轻拍着小小声哭着，还沉在睡梦中的孩子。
“做噩梦了吧应该是。”薄景深侧目对苏鹿说了句，然后就轻轻嘘声哄着孩子，“嘘嘘——不怕不怕，爸爸妈妈都在，陪着宝宝呢。”
赵小乐眼睛没睁开，依旧睡着，但嘴巴瘪着，无尽难过无尽委屈的样子。
小嘴巴轻轻动了动，发出了极其可怜的一声，“呜呜——不要打我爸爸！你们不要打我爸爸！”
薄景深一怔，转眸看向苏鹿，就看到苏鹿也有些怔忪。
“这是……”薄景深喃喃了一声，旋即无奈笑了，“……这孩子，梦点我什么不好，梦我挨揍呢？”
苏鹿侧目看着他，“小孩儿都是很敏感的，肯定是因为你今天揍人了。暴力的场面被他看到了，尽管他理智上知道你打的是坏人，但潜意识里还是会害怕的吧。”
薄景深闻言皱了皱眉头，“原来是这样。抱歉，我不知道。我以后注意。”
苏鹿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他现在都还好了，他还小的时候，因为是早产儿，极度缺乏安全感，夜惊得厉害，一整晚都不能放手，必须抱着。一放下就声嘶力竭地哭，我就抱着他，一整晚一整晚地坐在沙发上。”
薄景深听到她风淡云轻地说起曾经，心中很是愧疚，“对不起，那时候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苏鹿大概是真的没睡醒吧，因为睡意惺忪，所以意识上就比较松弛，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她声音咕哝着说道，“算了，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让你在赵小乐的梦里再挨会儿打吧。以后时间还长着呢，你慢慢补偿我们吧。”
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完的时候，就已经陷入睡梦中。
但薄景深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反复咀嚼苏鹿话里那句‘以后时间还长着呢’。
他抱着孩子，嘴角勾起柔软的弧度来。
苏鹿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虽然还暗着，但是已经将要破晓，营地里有悉悉索索的人声，显然是准备看日出的人们起来准备了。
苏鹿也想去看看日出，毕竟，来都来了。
一转头，看到的就是父子俩抱在一起睡着的温馨画面。
帐篷里夜灯柔和的光晕里，父子俩没有睡进各自的睡袋里，薄景深大概是怕儿子睡得不踏实再夜惊夜哭，所以拿了条薄绒毯裹着，将儿子搂在怀里，躺在垫子上，枕着卷好的睡袋，睡得沉沉。
苏鹿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拿出手机来打开拍照，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咔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