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蒿解散了公堂，回到了自己私宅。
海清找上门来，气呼呼道：“你为何要继续让那些蒙古人在津做生意？这些家伙肯定不怀好意！”
严蒿笑眯眯道：“我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不过咱们也没好安心。”
“啊？”海清吃了一惊，不明白严蒿说的没安好心是什么意思？
莫非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严蒿已经对蒙古人出手了？
什么时候出的手？怎么出的手？
我这个副提举，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严蒿看他一脸懵逼，朝一旁王家屏点点头：“你给海清看看。”
王家屏笑着递给海清一张纸。
海清满腹狐疑，拿起那张纸，看了起来。
“山羊，收购价格2两银子一个？”
“山羊皮，半两银子一张？”
“山羊角，半两一对？”
“这是什么？”海清皱起眉头：“怎么看起来像是价格表？”
“没错。”王家屏笑道：“这是严阁老，让我传达给大雨各个皮毛和肉食商户，对蒙古商队散发出去的一个消息。就是高价收购山羊！”
“你疯了么？”海清极其不满看向严蒿：“人家都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怎么你还高价收购什么山羊？一只山羊，能卖到近3两银子！这价格简直比现在蒙古人蓄养的草原绵羊，价格高出快2倍了！”
现在一只蒙古绵羊，卖到大雨，收购价一两银子而已，加上皮毛价值，顶多一两半。这严蒿让津商户，高价收购蒙古山羊，算怎么回事？
海清满肚腹诽，莫非这严蒿对蒙古多有照顾？有其他想法？
严蒿微微一笑道：“说你没文化，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
海清不服气道：“胡说！要说种地养羊，大雨官员中还有谁比我更厉害？”
这倒不是海清吹牛。
因为海清清廉，从不贪钱，连正常的冰敬炭敬都不要，火耗银子也不收，就靠一年那一百两银子，支撑全家生活，自然十分拮据。后来海清在家里开始种地养羊，养鸡养鸭，还拿得到市场上去卖。这海清擅长农活，那是出了名的好把式。
“哦？这么说，你很懂了？”严蒿笑道：“那你说说，山羊和绵羊，有什么区别？”
海清不屑冷哼一声：“山羊和绵羊，其实各有所长。但山羊繁殖率高，成熟早，繁殖力强，具有多胎多产的特点。大多数品种的山羊每胎可产羔2—3只，使其繁殖效率远大于绵羊。蒙古人现在养的都是绵延，如果你这么高价收购山羊，蒙古会很快大量繁殖山羊，不出两年，蒙古草原和高地上，就都是山羊的身影了。”
严蒿点点头，不愧是老农民海清，对山羊和绵羊习性说的还挺对路。
“可我还不明白，山羊明显比绵羊繁殖率高，你这么搞，蒙古人可就发财了。”海清不满道。
严蒿哈哈大笑：“蒙古人之前好勇斗狠，是因为穷，眼下我们让他们富起来，他们能通过养殖，大获其利，必然失去战斗的血性。能躺着赚钱，凭什么要拎着人头赚钱？”
“啊？”海清失声叫道：“这也算理由？”
严蒿笑眯眯道：“你还有一个山羊的习性，没有说对。那就是山羊吃草时，会习惯性用蹄子将草根刨出来吃掉。所谓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而绵羊从不吃草根。按照蒙古人的无知，看到我这么高价收购山羊，必然会大量蓄养繁殖，比拼着向我们出口。咳咳，你们猜猜，两年五年之后，蒙古草原会发生什么？”
海清、王家屏惊呆了。
还有这种操作？
他们还真没观察过，山羊与绵羊，吃草时的区别。
海清二话不说，急忙跑出去，过了半个时辰拉来了一只山羊，一头绵羊，将它们放在一片草地上，让他们吃草，观察它们的习性。
别说，还真有区别。
绵羊很老实地贴着地面，将草上最嫩的部分吃掉，就转移了草地，不再按着一个地方吃。所以一大片草地，能同时养的绵羊数量有限。
但山羊则不然。
山羊只是按住一个地方，猛吃，吃了嫩草，吃草茎，吃了草茎，又使用锋利的蹄子，使劲刨地面，将草根刨出来吃掉才心满意足，离开此地走到下一个地方吃草。
这样一来，其实短时间内，单位面积的草场，能喂养的山羊数量，大于绵羊数量。
但王家屏和海清都不是傻子，他们看得后脖子发凉。
严阁老这招，狠啊！
严阁老以两倍高价，引诱蒙古人大量养殖山羊，其实是在让蒙古人断子绝孙！
因为蒙古人之所以能生存，是她们占据了草场。可以说，草是蒙古人的天，是蒙古人吃饭的碗。长久以来，放牧绵羊，只需要几个月时间，就能让草地恢复水草丰美，不会对环境造成严重破坏。
如今，严阁老却使用更多的银子，引诱蒙古人大量养殖对草地破坏力极强的山羊！
山羊吃过的草地，没有几年，根本别想恢复。
甚至在蒙古高原那么生态脆弱的地区，养殖大量山羊，无异于让蒙古人生态自杀！
海清这老农民，都不知道山羊和绵羊，还有这等区别。那看起来憨态可掬、生崽极快的山羊，居然对草地的破坏力如此之大？
“你，你这是绝户计啊！”海清看着严蒿，苦笑不已。
他已经看到了这计划的恐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