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王本固在房中枯坐饮酒，心中愤懑。
世道黑暗，自己平生所志，却被无视，甚是苦闷。
那个奸贼严蒿，搜刮如此多的百姓血汗，却依旧高坐堂上，管理天下的百姓，无人撼动，朝廷无动于衷，皇帝只顾修道，整个朝廷都成了严贼的一言堂。
曾好几个夜晚，王本固梦见大雨江山动荡，匪贼无数，最后改朝换代，每一次王本固都在这噩梦中惊醒，汗流浃背，心悸惶惶。
“还是辞官算了，孑然一身，对那奸贼却毫无所用，还不如当一个小百姓，过着舒心的日子。”
但是，他一想到大雨很有可能被严贼弄得天下大乱，想想以前的摧毁秦朝的赵高，想想将南宋陷于绝境的秦桧，如今的严蒿多么像啊。
“不行，我不能辞官，只要严贼一日不除，我就要对严贼战斗到底！”
王本固发出怒吼，仿佛这一刻天下正义、圣人正气，全加到了他的身上。
重新恢复信心，他准备重振旗鼓，出门去找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弹劾严蒿。换衣出门，往一个好友府上行去，路经其中一个书馆，抬头一看，文浩书馆，突然想起——
“差点忘了，我投了一份稿子，给文浩书局印刷的，不知道现在结果如何……”
他走了进去，找了掌柜，直截了当问道：“二十日前，我投了一份稿子，让你们出版的，不知现在结果如何？”
掌柜不认识王本固，遂问：“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王本固眼一瞪，有些生气：“你们竟然不认识我？岂有此理！我姓名王本固，字子民，六科给事中……”
掌柜‘恍然大悟’，热情道：“王大人，哎呀，实在不好意思，竟然没认出您来，真是罪过啊…（省略一堆英明神武之类的褒义词）…”
然后一大堆马屁把王本固给拍得晕乎乎的，总算舒坦了不少，你们总算能认出我王本固，不然你们就太瞎眼了。
王本固骄傲扬扬头，带着迷之自信：“我上次的投稿，现在问一下具体到了哪一步了？出书了没？”
他上次投稿的书稿，名叫《清廉正直疏》，可是耗费了他大量的心血写成的，具备极强的教育意义，对训官清廉、明正道德有非常大的好处。
掌柜顿时卡壳：“咳咳王大人，不知道您说的书稿，是什么名字？”
王本固眉头一皱：“你竟然不知道？”
掌柜心中暗骂，你是谁啊，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你好吗？鬼知道你的是什么书？
王本固羞怒：“我投的书稿叫《清廉正直疏》，难道你没注意到吗？”
掌柜心中狂吐槽，《清廉正直疏》是什么鬼东西？一听就是那种老夫子之言，这种书怎么会有人看？我们文浩书局才不会出版。
王本固已经从掌柜的脸色看到了结果，脸涨红，这本《清廉正直疏》这种书简直就是道德之典范，天下读书人的福音，朝廷贪官之审判，你们文浩书局竟然敢无视这书？
“岂有此理，我倒要看看你们文浩书局出版的都是什么书！”
他带着极度的厌恶，一一把书架上的书看过去。
《少年的阿宾》？
《少妇阿洁》？
王本固一翻开，顿时一大片不堪入目的东西映入眼帘。
啊啊啊
王本固捂着眼睛，感觉自己钛金狗眼都瞎了，里面的描述让他无比厌恶，又有点心中发热发烫，好像有什么小草在疯涨一样。
“可恶！这种污秽不堪的禁书，竟然也敢放在这里大庭广众对外售卖，不当人子！丧心病狂！！”
王本固大骂。
掌柜撇撇嘴，看向王本固的下半shen，一阵鄙夷，污秽不堪？我怎么看你好像挺喜欢的样子？
王本固感觉到了那怪异的目光，恼羞成怒，不过又不好继续发作。
突然——
《海权论——第一部开眼看世界》——严蒿
映入眼帘。
“严蒿！”
王本固如同愤怒的公牛，死死地盯着那本书：“凭什么他的书可以出版，而我的书不行？！”
掌柜抹了一把脸上被王本固狂喷的口水，心中狂骂：“你是谁啊，敢跟严阁老比，真是不要脸。”
这本《海权论第一部》，掌柜是看过的，惊为天人，他可不像那些读书人，对什么天圆地方、天朝上国没什么感觉，比较容易接受新鲜事物，所以这本《海权论第一部》，让他大开眼界。
原来脚下的大地是圆的，可以一路向东，绕着大地，最后从西边回到大雨。
原来除了大雨之外，还有其他强大的国家，竟然凭借相当于一个浙城省大小的国土，船队纵横全世界，掠夺无数黄金白银珠宝，成为一个强盛的国家。
掌柜也算是看过不少书了，什么诗词歌赋，是什么无病呻yin，什么精彩华章，什么神鬼话本……这些都显得太过俗了。
而严阁老的这本《海权论》，虽然只有第一章，虽然后面的还没发表出来，但单单这第一章，但足以全方位吊打前面的那些书籍了。
当然，掌柜是商人，是底层百姓，他没有受到儒家太多的思想束缚禁锢，是以底层的思维所思所想，才会对《海权论》那么高的评价。
而王本固呢，这个耿直中正的老读书人，当看到第一页的时候，就直接大喊：“歪理邪说！荒谬绝伦！这书简直就是祸端，怎么可以出版？必须销毁！”
这就是两种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对《海权论》的不同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