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墨守神通
南唐皇宫，一名女官神色匆匆，穿行宫禁，一路上目不斜视，全程更畅通无阻，人还未到，门禁先她依次而开，入寝殿后，过槛即伏，深深埋首道：“他过江了。”
正饱受唐皇临幸女人忽然痛呼出声，又在唐皇地怒斥中戛然后转为低低哽咽。
就算普通人亦会极度厌恶身家性命操之在他人的无力感，何况堂堂帝皇之尊。
因无力感而生出的愤怒几度漫过理智，全靠着疯狂发泄，才勉强保持了冷静。
龙床垂帘无风自动，转眼狂风骤雨，愈演愈烈，女官不敢抬头，更不敢入耳。
少许后，陡然云开雨霁，唐皇粗重的声音冷冷地传来，“知道了，再去探。”
女官叩首拜退。
几乎同时，钟皇后、周嘉敏和李泽也都收到了相同的讯息，个人反应不尽相同，却不约而同地下令起驾，立刻赶赴石头城。观宫青秀演舞是假，等风沙消息才是真。
太子李泽亲至，而非仅仅皇后与太子妃，令达官显贵云集的宴会场面更加盛大，气氛又变得尤为肃穆，不像观舞，仿佛朝会。
白鹭洲氛围则轻松许多，众贵妇官眷四下联谊，看似言笑晏晏，其实暗流涌动。
与唐皇、钟皇后、周嘉敏不同，其他人并未得到风沙许可，无法驻人沟通联络。
也就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获得风沙与柴兴会面的一手情报，但只要人在白鹭洲上，二手、三手总还有指望，是以，个个挖空心思往消息灵通的人士身边凑。
伏剑和马玉颜在江宁城人头太广，能跟两女搭上交情的人实在太多，甫一登岛，身边便满满当当，连宫天霜身边都围上好几圈，把她那些江湖朋友硬生生挤不见了。
一堆雍容贵妇、典雅小姐为了挤走他人，同时不被人挤走，逐渐开始夹枪带棒，看着笑容满脸，其实明嘲暗讽，句句揭短剜心，比泼妇骂街还狠。
倒是登岛的男人对这些漠不关心，成群结队围涌到彩台边上。
这是一帮有权有势，不差钱的贵少，还以金陵会中人居多，自然没有等闲之辈。
众花魁想在这种场合露脸，尤其不想垫底，不乏跟各自相好的恩客打好埋伏的，有的甚至不止一个。如今同道见面，分外眼红，演舞还未开始，气氛便热烈至火爆。
这帮家伙无法无天惯了，此行又都带着不止一个随从护卫，也就是带不来兵器，否则就不是争风吃醋地推搡，而是三五成群的械斗了。
得到报讯的马玉颜带着一群贵妇小姐前来镇场子，勉强把不对付的几波人隔开。
这伙纨绔其实根本不怵马玉颜，只是不想得罪围着马玉颜的那群七大姑八大姨、表妹表姐未婚妻，虽然停了动手，嘴上不甘示弱。
伏剑紧随其后赶来帮忙。
只看她一来咳嗽两声、使几个眼色，正相对叫嚣谩骂的一众纨绔瞬间笑容满脸，此起彼伏地跟伏剑打招呼，一口一个伏姐地叫着，连个叫伏帮主、宫帮主的都没有，就知道伏剑在金陵会吃得很深，而且人缘相当好。
伏剑却板着俏脸，说这是我玉颜姐的场子，谁敢砸她的场子，我便砸断他的腿。活脱一副大姐头口吻。谁曾想一众高官权贵子弟居然吃她这一套，陪着笑脸散开了。
马玉颜好生好奇，这帮纨绔每一个好东西，也没一个好惹的。
虽然她本人不怕，却担心这帮家伙折腾她哥哥马政，所以一来连狠话都不敢放，如今见这群纨绔这么给伏剑面子，不禁眼热，更心动，把伏剑拉到一旁，小声询问。
伏剑倒也没瞒她，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当初伏剑把风沙领北苑玩，风沙见识了北苑中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很是恼火。
而风沙的怒气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结结实实压到北苑的实际掌控者李泽肩上。
李泽因此下了血本拉拢伏剑，甚至愿意给伏剑一份“盘丝洞”。
伏剑狐假虎威的胆子很大，却不敢接受被风沙厌恶的盘丝洞，转而求利金陵会。所以，她不只是金陵会的圈内人，金陵会这个圈子根本有她一份。
马玉颜听后大喜，说她有个通洋的商行缺个主事，希望伏剑借点人给她帮帮忙。
通洋贸易这种肥缺还找不到主事？伏剑心领神会，拍胸脯保证一定找个能干的。
两女相视一笑，从未觉得跟对方如此心意相通过，干脆坐一起，香肩挨着香肩，娇容贴向花颜，不时交头接耳，格格而笑，更旁若无人，好像有说不完的笑话似的。
有几次距离太近，几乎耳鬓厮磨，瞧起来亲昵极了，尤其伏剑穿着鲜艳的男装，直教旁边一众插不上话的贵妇侧目、小姐红脸。
不久之后，乐声悠扬而起，嘈杂瞬间静息。
一身雪白宫装的宫青秀背着一柄雪白长剑轻盈走上彩台，一步一步，却似飘升。
明明正午刚过，日头还毒，大家却顿感沁心透凉，仿佛明月初生，直至当空。
本就悠扬的乐声仿佛月光一般，随之扩散满大江。
与此同时，长江对面，吵了有一会儿的风沙和柴兴同时住嘴，一起扭颈注目。
过了许久，柴兴道：“不是我想拂宫大家面子，我只是好奇，你哪儿来的自信？是内斗得一塌糊涂的四灵？还是这条我一抬脚腿就迈过去的江防？”
两人江边“巧遇”，又摒弃所有随员，就是为了抛开繁文缛节，可以开诚布公，结果还是各怀心思，谁也说服不了谁。
风沙郑重强调，“我真是一片好心，你别踩了一腿泥，又怨我没警告你。”
经他许可，明教得以派遣大批人员溯大运河北上，沿途传教弘法，发展信众。
当地四灵暗中配合，又偷偷通过本地豪强，打着明教的旗号，把流民组织成军，并负责提供粮草和武装，而得了墨修密令的青龙则祭出了墨守神通，短短月余时间，居然制造出足以武装十万人的铠甲，而随着青龙秘营全力开工，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就在风沙跟柴兴见面的这一刻，发往大运河流域的密令正分成多路风驰电掣。
所到之处，烽烟必起，不止大运河流域，恐怕整个淮南都要大乱。
也就是说，北周军的后路要被截断了。
柴兴狐疑地盯着风沙，使劲打量半晌，想从风沙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丁点心虚。
除了真诚，别的什么都看不出……风沙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真诚过。
柴兴突然失去争辩的兴趣，冷哼道：“咱就在这儿欣赏宫大家的绝妙舞姿好了，我保证，在你回去之前，不会发动攻击。”
风沙叹了口气，目光幽幽转至江心，宫青秀正由高空飘下，转动间似仙子跌落。
这场必将波及淮南和大运河流域的叛乱必须跟他毫无关系、必须是明教发动的，所以他根本不能跟柴兴挑明，只能暗示。
可惜，柴兴不信，以为他虚张声势。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