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翁是猎犬家系的窥梦员。
这一职业的出身极为久远,早在久远的2147琥珀纪就已有了雏形。
原初的筑梦师拉扎莉娜·简·艾丝黛拉将一根丝线绑在了腰间。
在那个人类对忆质知之甚少的时代,这无异于纵身跃入翻滚的浩海,谁也无法知道她能否在记忆的迷宫中返航、谁也不知道返航者究竟是拉扎莉娜还是虚妄的冠冕。
为此丝线的另一段则交给了她的朋友,米哈伊尔。
【如果梦境出现异动,就用风筝线将我拉回吧,夏尔】
【简,请务必返航】
【如果归来的我已面目全非,博雷克林,请为匹诺康尼扣响扳机】
【我已上膛】
万幸,拉扎莉娜最后成功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并且在匹诺康尼植入了最初的【梦基】,这片星域原先由忆质的海洋成为囚笼。
却因织梦者的创造化作了取之不尽的宝藏。
时至今日,得益于拉扎莉娜遗留的梦基,对于忆质的塑造依旧是家族的专项。
仅以使用忆质制造实物的技术,这甚至是忆庭都难以企及的。
“八百个琥珀纪前头的筑梦师一定在想,等到忆质编织的技术成熟后,匹诺康尼的人一定会用它制作出惊天动地的事情吧?”
吉翁隔着老远收听着房间里的对话:“结果我们居然将先贤用生命探索来的技术,用在了窃听不堪入耳的悄悄话里,甚至还要一字不漏的寄给家主。”
“真是有够违背【猎犬精神】的。”
“少抱怨了。”二号窃听员是个麦色皮肤的干练女生。
“任何可疑目标造访梦都都值得监视,家主给这家伙的评级可只比公司低一档。”
“现在到我换班,把窃听器给我。”
套上耳机, 本是默然的女子脸色精彩。
先是沉默、再是错愕,最后甚至有些惊恐!
【呼、呼……我感觉、我要不行了白炽】
【再坚持一会儿吧,我再吹七个】
【不可以吧】
【我的头,前面十次已经让我的头晕乎乎的】女声有些苦恼:
【早知道就不答应你了,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呵,这就叫做欣赏自己的作品】
【刚有一个……漏了,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吧驭空,相信我的能力,没有任何一点问题,再吹一下就好了】
监听员二人组起先还能聆听记录,但很快他们的脸色便从难绷变成了恐惧。
【好长的一条】
【你抓好不要松手,我想给它打个结】
【这不好吧……会,会,炸掉的驭空】
【抓好别动,除非你想让它现在就爆炸】
窃听二人组惊恐到面面相觑:
男单身猎犬,“要不要叫医生?”
有些痛。
女单身猎犬,“哼,没羞没臊的堕落,还以为仙舟人都很保守呢。”
“宣传的而已。”男猎犬耸肩,一派老神叨叨见多识广的模样。
“你也不想想啊,一群成年都要两百岁往上的长生种,老不死真要脱离仙舟联盟的生育束缚,那不得玩疯啊。”
“这就叫做,越是压抑,越是放浪!”
“哼,来我们美梦之都不去做梦,真是浪费时间!”
“好了好了,没什么好听的,再听他们做爱做的事,我的繁育观可能都要扭曲了。”
“今晚应该就这样了。”
与此同时。
404客房的双人大床材质松软,隐夜鸫细绒的床垫松软而兼具弹性,入梦缸就在不远处浮着泡泡。
情侣套房总是永恒的几件套,珍贵的床垫、装饰和能够让两个人游泳的老大的浴缸。
以及老套掉掉牙的甜心风格,还有空气中拟造的荷尔蒙香,好像以此要将爱情捧到天上去。
如此一来,商家就能轻松的绑架掉双方的任何一个人的钱包,好让他们乖乖为此支付溢价的商品。
而只有真正生活经验老到,且关注在对方体验的家伙才能跳过这些弯弯绕绕。
直达主体:高兴就行!
“砰!”
不大不小的爆炸声,第三百个印有苏乐达风格的折纸气球爆炸了。
这种通过掺入一定忆质的气球可以说是匹诺康尼销售数量最多的玩具。
玩家可以将其塑造成任何模样,全凭想象力,以及十根手指的灵巧。
“习惯彻动弓弦的指尖已经没法那么灵巧了呢。”
驭空擦去额角的香汗,低落,“年轻的时候,我甚至能把普通的气球扎成星槎的模样。”
而且一连吹三百多个气球,即便是驭空大人的肺活量,也不免感到有些头晕。
这个突然提起的装饰更改计划最终以驭空的落败而谢幕。
委实说,她见白炽主动关上房门并提出要玩一个游戏时无疑是窃喜的。
这家伙,终于敢迈出那一步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作为一个弱女子,人家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力呢。
于是正当驭空满心窃喜的坐在床榻,听白炽掏出满满一箱子的折纸气球:
——来一场激动人心的折纸气球大奖赛吧。
“这是折纸大学艺术学院发起的全民活动,听说这里头藏着一只真正的折纸小鸟,谁能找到就可以免费观看折大的影视拍摄名额!”
驭空:有时候就是这样。
男生的注意力总是停留在诸如狂喝苏打豆汁自虐大赛之类的奇怪奖项上头。
好像争夺第一就是这一性别的本质。
她对此自然是无感的,但看在白炽这家伙对于抽中藏在气球堆里真正的折纸小鸟那么在意。
也便撑起了一副也很在意的表象替他赶吹气球大赛的进度。
但没料看到两个家伙吹的脸成猪肝,居然被一个又一个风格不同的气球玩了进去。
白炽吹起一只折纸小鸟风格的折纸气球,任其浮上灯光幽幽的天花板。
圆圆大眼呆萌的审视着入房的新人。
可算给那两只猎犬糊弄过去了。
即便匹诺康尼暗流涌动,但他并不想将这一切告知驭空。
因为那样,后者的责任心一定会让她两百年来的第一场假期泡汤的。
狐人和持明徜徉在灯光幽幽的房间里,紫色羽毛的大窗与四周漂浮的莹莹梦质让这里好像变成了寂静的原野。
“最后一个了,我买下了一半的气球都没有中奖么?早知道开一眼外挂了。”
“玩得开心就好。”
驭空正想宽慰,却突然见一只圆圆大头的【折纸气球】幽幽浮上。
气球小鸟狠狠地朝她的嘴边啄了一下。
“人家正在气球家里睡觉呢,让你把人家卧室的捏爆!”
“我要回大树下告诉夫人,这里有笨手笨脚的客人!”
迷因生物总是来取无影,互换初吻的惩戒了驭空的毁窝之举后。
气球小鸟转眼消失了。
“哇,看来运气王不是我。”
白炽松了口气,看来还能顺便去匹诺康尼的折大看看呢。
“玩累了就进入梦泡休息吧。”
少年提议,在匹诺康尼可是没有肉体在休息,但精神却要等待的规矩。
只需要通过梦泡就能够进入由忆质构建的筑梦世界,十二个刻时永恒流转,代表着十二个匹诺康尼的景致。
一只玉掌把住了正欲抽身的鳞尾。
龙裔少年身形一怔。
“驭空,时间已经很晚了。”
白炽语气平静,可惜炸起的尾鬃和涨红的尖耳已经说明了定力的高破。
早已沦陷,却还要故作无事发生吗?
可惜这种绵软无力的拒绝更像是一种诱动新一轮攻势的引诱。
猎人往往在不知觉中就习惯了扮演为猎物的角色。
而对于这只自己早已追狩了几百年的猎物,驭空已经做足了一切备案。
【在你关上房门的那一刻】
【那个清白的你在今夜注定要消失了呢】
对付这位口嗨持明处男,驭空有的力气是手段。
“的确要休息了。”
她欣赏着银白色的尾鳞,龙类的血脉塑就七色斑斓的美学——这是唯有抵近之人才能观赏的美迹。
“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白炽被拖上床榻,驭空的双手攀上了肩膀。
但和以往的温凉不同……有些滚烫。
你索性闭上了双眼,心知肚明的等待暴风雨到来。
既暗喜雀跃而又万分自责:
好吧好吧,终于到了检验繁育权能尚在的时刻。
结果你怂了,你怕沾染因果将来分离时更痛,所以你自欺欺人的声称只是战友!
白炽啊白炽,你果然是个懦夫啊。
作为一个男人,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要选择等待么?
你无数构建过的骑枪冲锋呢。
呵,看来真的只是在梦中!
但很久很久,也许是三秒,也许是五秒后。
那场被啃咬,被撕扯,被伤及锁骨被舔舐长耳的疾风骤雨迟迟没有袭来。
“白炽……我,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
掰开一只眼一看。
驭空眼睑微垂,好像要竭力避过那张紧闭双眼的面庞。
有着期待的绯红,却浮上了些许自责。
不知怎的,你紧张骤减。
原来这家伙也没多几分勇气,或者说大家都很谨慎。
就像是长椅上互相吸引,一寸寸的向着彼此挪去,可却又在指尖碰触的瞬间触电一样的缩回到原来的位置。
岁月令昔日青涩的狐人少女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舵手,她已习惯百年如一日的注视着罗浮天舟的星图,孤独作伴。
将弱小冲动、却又会偶尔胆怯的自己埋藏心底。
但到底是没有杀死,只是那个胆怯的女孩只会出现在她最为信赖的男孩眼前。
只有在原谅自己的亲人面前,人,才会承认自己的弱小。
白炽抚摸那张缩起的小脸,起身。
将那只抓起腕间的玉手脱开。
“这么重要的事情,总要让我好好打理一下吧。”
他藏到书架之后,又从书架后走出。
但这短短的一秒时间,就像是整片幽寂的野原中落下了一颗银色的流星。
柔和的白光照亮了黑暗,自袖里洞天吹洗而出的流风混合着白药清冽的芬芳。
龙虎交汇药师银袍的银狐悠然重归,微眯双眸,魅柔而非阴。
腰挂的玉色葫芦要比后日更小也更新、金针与削骨刀的容具均在腰间的玉带之上。
如果说那位头生顶角的两百岁龙裔少年透着未熟之龙的庸贵。
那么这位救苦度厄的仙狐则是柔媚亲和,是属于长着一张能让小孩子因为分不清男女而呆滞,进而趁机扎屁股的家伙。
“呼,我在持明族的成人许可被老东西们驳回了。”
“还是这个样子才不会吃亏呢。”
白炽,或者应该称之为白渡的狐人青年悠然出生。
每一重魂灵的转变,仿佛连性格也有了不小的差异。
“好了,其实作为医士。”
“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其实我是个很自恋的家伙,会偷偷因为掉落的毛发而焦虑、也会担心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失去魅力。”
“现在我只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那银狐青年微起衣抉。
“在如今的你眼里,我应该并不难看吧?”
“难看?”驭空差点气笑:“你知不知道,我觉得你在开玩笑?”
我要的大英雄必须要文成武就拯救过世界,并且最最重要的——他要足够帅气!
“那就好了,以防万一,我们需要进行一个诊断。”
这家伙的医士毛病又上来了,上来进行了个望闻问切:“嗯,时间完美,下一个问题。”
那青年问道。
“你想要孩子么?”
“你怎么就笃定一定会有?”
驭空扶额,有些头疼这家伙的职业习惯。
“我的诊断课不会有错,今晚可是我当爸爸的危险期。”
他凝视着驭空:“且不说我并不喜欢将一枚事实上的寄生物,放在我最珍视的人身体里。”
光是照顾白露的两百年里,就已经令其对父亲二字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什么是爹?
是一个孩子病了急的连夜蹲守的牛马?
还是孩子惹事时要第一个硬着头皮站出来,挨打立正扛住的背锅侠?
虽然偶尔滥用点教育权带来的支配权稍能缓解压力。
可与背负的那份重担相比,他不需要这份支配。
虽然只想成为丈夫不想成为父亲这件事,貌似容易引起猜忌。
但这话对镜流也是一样。
我白渡的愿景可是祛除死亡。
这份衣钵只能由我自己完成,因为我不相信后人能完成我的愿景!
原则上,这是白炽不可更改的态度。
当然,在没有承认的另一个答案里头:
真走火了那再以行动,去应聘换尿布的苦逼爹娘岗吧。
“晴霓已经长大。”
驭空摸索着白渡的胸膛:“而如今,我想要好好照顾停云,让她在这梦境找回记忆。”
白炽捧起下巴:
“居然是如此一致的共识么。”
“不然呢,如果长生种按照凡人的生育观念,联盟早已活在了无数次生劫之中了。”
“两百年,你还是曾经的模样……渡。”
“那又怎样?时间也会带来好处,比如——更好的身材,令人血脉喷张的曲线!”
“笑我疏于身材管理?”
似有拧起手臂的假意嗔怒。
“果然,雌雄之间的审美,有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我可是医生啊,我真的认为你没有身材焦虑的必要,有一双长腿就势必难有细腰,呃……
你为什么会有腹肌!?”
“因为——它大有用处!”
驭空蓄势待发,一个核心发力,起身反推了半天没能解开两件衣服的窝囊男友!
一只手,扼住了喉结滚动的喉咙。
真讨厌啊,作为医士居然裹得这么严实,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狐人。
让我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风景!
让我看看!
一个大力,传来帛布撕裂的声音。
白炽抬头无果,只觉心胸豁然一凉。
便伸手揪着她的脸颊,悠悠然的摆弄。
至少你进攻的勇气是我给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攻击者其实是我,对吧。
。
。
4500,今日更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