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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的第四天与第五天:抉择前的涟漪与沉默的惊雷

高槿之的突然出现与离去,像一场短暂而剧烈的风暴,席卷了海城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平静。那晚在旧木船边,当凯桥和安安的身影突兀地切入那幅刚刚趋于缓和的画面时,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声,一下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高槿之的手臂下意识地将许兮若搂得更紧,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宣示。他的目光与几步之外的凯桥相遇,没有言语,却充满了审视、警惕和一种毫不掩饰的男性占有欲。凯桥脸上那勉强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冷峻,他的视线锐利地扫过高槿之保护性的姿态,最终落在许兮若仍带着泪痕、写满慌乱与无措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汹涌,却压抑着巨大的能量。安安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嘴,显然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切换,不知该如何打破这致命的沉默。

是那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拯救了(或者说,暂时中断了)这场无声的较量。高槿之皱眉掏出手机,接听后,脸色变得凝重。“……好,我知道了,我尽快赶回来。”他挂断电话,带着歉疚和未消的紧张看向许兮若,“家里有紧急状况,我必须立刻飞回南市。”

这个突发情况让所有人都是一怔。高槿之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碍于凯桥和安安在场,最终只是用力握了握许兮若的手,低声道:“等我处理完就联系你。照顾好自己。”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凯桥,那里面包含了警告、不放心,还有一丝不得不放手的不甘。然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背影匆忙而决绝。

剩下的三人,仿佛被遗留在突然真空的海滩上。高槿之的离去并没有缓解紧张,反而留下了一个巨大而尴尬的空白。

“那个……海边风大,要不,我们先回酒店?”安安试探着开口,声音干巴巴的。

许兮若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她不敢看凯桥,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当场抓住的“罪人”,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凯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和疏离。

回酒店的路短暂而漫长。三人一言不发,只有脚步声和海浪声交织。安安几次想开口,都被这凝重的气氛压了回去。许兮若的心乱成一团麻,高槿之的坦诚带来的慰藉还未完全消化,就被与凯桥迎面撞见的尴尬和此刻这冰冷的沉默所冲淡。她能感受到来自前方那个背影的低气压,那是一种受伤后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心慌。

第四天:灰色调下的微妙平衡

海城的第四天,天空依旧是那片灰蒙蒙的样子,如同许兮若难以晴朗的心境。早餐时,气氛比前一天更加凝滞。安安努力寻找着安全话题,从天气聊到昨晚看的综艺,但回应她的只有许兮若心不在焉的附和凯桥近乎无声的沉默。他安静地吃着早餐,目光大多数时间落在窗外的海平面上,偶尔掠过许兮若时,那份复杂的情绪被隐藏得更深,只剩下一种礼貌的疏离。

“今天我们……怎么安排?”安安放下牛奶杯,看向另外两人。

许兮若刚要开口,凯桥却先说话了,声音平静无波:“我记得市区有个历史博物馆,评价不错。或者,你们可以去逛逛商场。”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有点累,想在酒店休息一下,你们不用管我。”

他的话像是刻意在拉开距离。许兮若心里一涩,明白这是昨晚那场意外对峙的后遗症。他需要空间,她也需要。于是她轻声对安安说:“那我们去博物馆走走吧?”

安安看了看凯桥,又看了看许兮若,叹了口气:“好吧。”

博物馆的时光并不能真正让许兮若静心。那些沉寂的历史文物无法掩盖她内心的波澜。她时不时会想起高槿之匆匆离去的背影,想起他坦诚的眼神;但更多的时候,凯桥那沉默而受伤的表情会闯入她的脑海,还有他那个关于“如果没有高槿之”的尖锐问题,如同魔咒般回荡。她意识到,高槿之的暂时离场,并没有让问题简单化,反而将她和凯桥之间未解决的情感课题赤裸裸地凸显出来。

中午,她们回到酒店,发现凯桥并不在房间。直到傍晚,他才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海风气息,表情依旧平静,但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决断后的疲惫。晚餐是三人在酒店餐厅吃的,席间凯桥的话比上午多了一些,会礼貌性地询问她们今天的行程,也会接安安的话茬,但那种刻意的客气,让许兮若感觉彼此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玻璃墙。

晚上,许兮若躺在床上,收到了高槿之发来的信息,解释了一下南市那边的紧急情况,并表达了对她的思念和担忧,最后再次强调等他处理完就好好谈谈。许兮若回复了让他先忙工作,自己一切都好。放下手机,她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高槿之在努力维系,而凯桥却在沉默中后退,她被困在中间,左右为难。

第五天:沙滩上的深谈与未决的内心

旅程的最后一天,天空依旧没有放晴。上午,三人默契地选择了去酒店附近那片安静的海滩。或许,这片承载了开始也见证了冲突的海,也该为这段混乱的旅程画上一个暂时的句号。

安安一反常态地没有活跃气氛,而是安静地坐在沙滩上,用手指划着毫无意义的图案。许兮若走到她身边坐下,凯桥则站在不远处的潮水线边,面朝大海,背影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有些孤寂。

海风带着凉意,吹拂着许兮若的长发。她看着凯桥的背影,终于下定了决心。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海城之旅即将结束,她必须面对。

“凯桥。”她轻声唤道。

凯桥背影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走了过来,在许兮若另一侧坐下,三人形成了一个并不稳定的三角。

“我们……谈谈吧。”许兮若的声音在海风中有些飘忽,“关于昨天,关于……槿之,也关于我们。”

安安抬起头,关切地看着她。凯桥的目光则落在前方的沙滩上,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许兮若深吸一口气,将从高槿之那里听到的关于龚思筝的坦白,尽可能完整、客观地复述了一遍。她没有添加自己的感受,只是陈述事实,包括那段过去的性质、高槿之的反思以及他的态度。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他和龚思筝的过去,确实存在,但更像是一个他想要抹去的错误,而非难以割舍的旧情。”许兮若总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带着一丝不确定。

安安听完,沉吟了许久,然后拉住了许兮若的手,语气是少有的认真和郑重:“兮若,虽然我一直瞧不上高槿之,但如果……我是说如果,高槿之这次说的都是真的,他以后能彻底处理好那个龚思筝的问题,不再让你因为这件事感到不安,并且是真心悔改,想要和你好好走下去……那么,作为姐妹,我会支持你继续和他在一起。”

她顿了顿,看着许兮若的眼睛:“我之前劝你冷静、甚至考虑分开,是因为我看不得你受委屈,看不得你难过。感情里信任最重要,他之前隐瞒和处理不当,确实该死。但现在他愿意追过来,愿意把最不堪的过去摊开给你看,至少说明他在乎你,不想失去你。人都会犯错,关键是看有没有改正的决心和行动。如果他真的能给你带来‘平安和确信’,那我希望你能幸福,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

安安的表态清晰而直接,她始终是站在希望许兮若幸福的角度。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让许兮若眼眶微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你,安安。”她紧紧回握了一下闺蜜的手。

然后,她和安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凯桥。

凯桥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细沙,仿佛那里面藏着他纷乱的思绪。海风吹乱了他的短发,也吹不散他周身笼罩的那层凝重。他能感受到两人的注视,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头,目光却没有看许兮若,而是投向那片苍茫的大海,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海浪声淹没:

“我不知道,兮若。”

这句话一出,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让许兮若的心微微一沉。

“看到他突然出现,看到你在他怀里……那一刻,我心里很难受。”凯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某种强烈的情绪,“非常难受。那种感觉……好像自己珍藏了很久的宝贝,突然被人宣告了主权。”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勇气,终于将视线转向许兮若,那眼神里充满了挣扎、痛楚,还有深不见底的温柔:“但是,听到他的解释,看到你因为他的坦白而明显放松下来的样子……我又觉得,或许,他才是那个能解开你心结、给你你需要的那种安全感的人。我的出现,我的那些话,是不是反而给你增添了新的烦恼?”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自我怀疑:“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做?是遵从我的本心,不顾一切地再争取一次,把我认为我们错过的、本该拥有的未来夺回来?还是……还是应该尊重你可能已经倾向的选择,只要你觉得幸福,我就应该安静地退到朋友的位置,甚至更远的地方?”

凯桥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夺回来’,这个词很自私,很霸道,但我确实有过这种强烈的冲动。尤其是看到你哭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是我,绝不会让你承受这些。可是……我又害怕。我怕我的坚持,我的‘争夺’,会变成你的负担,会让你更加为难和痛苦。我怕我自以为是的爱,最终伤害到的,还是你。”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仿佛在与内心的猛兽搏斗:“所以,兮若,我没办法像安安那样,给你一个明确的态度。支持或者反对,我都说不出口。因为我自己……也还在挣扎。我的心告诉我要把你夺回来,我的理智又提醒我要尊重你的感受。我需要时间……想清楚,对我,对你,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凯桥的这番话,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咄咄逼人的追问,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许兮若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将自己的内心矛盾、自私与无私的挣扎,毫无保留地剖白在她面前。这不是一种姿态,而是真正的迷茫和痛苦。这份沉重而真诚的纠结,让许兮若深刻地感受到他对这份感情的极度重视,也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他不需要她现在回答,因为他自己都没有答案。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比任何明确的追求或放弃都更让人心悸。夺回来?还是放手?这个问题的重量,不仅压在凯桥心上,也沉沉地压在了许兮若的肩头。她对高槿之,有爱,有留恋,有经过坦诚后试图重建的信任;对凯桥,有青春的回忆,有感动的波澜,有因他此刻痛苦而生的愧疚,还有一种对“确定性”的潜在渴望。这两股力量在她心中拉扯,势均力敌。

海城的最后两天,就在这样一场深入灵魂却未达成任何共识的谈话中,接近了尾声。高槿之的紧急离场,像按下了暂停键,给了许兮若喘息的空间,却也将她和凯桥之间最核心的矛盾——那份跨越时空、掺杂着现实与回忆的未了情——推到了无法回避的位置。安安的支持给了她面对高槿之的底气,但凯桥这份沉默而汹涌的、悬在未来的“可能与否”,却成了她回归南市后,必须独自面对的另一道更复杂的难题。

回程的机票订在次日清晨。许兮若收拾着行李,窗外的海城依旧笼罩在灰色的薄纱下。这趟本该是逃离的旅程,最终变成了情感的试炼场。高槿之用坦诚暂时稳住了摇晃的信任基石,而凯桥则用他的纠结,在她面前打开了另一条充满未知和情感重量岔路口。抉择,并未因离开海城而变得清晰,反而因为凯桥那句“我需要时间想清楚”,而变成了一个延期的、悬在头顶的问号。她知道,回到南市,面对处理完工作、期待重归于好的高槿之,她必须首先厘清的,是自己那颗被两个人、两种可能拉扯得疲惫不堪的心。而凯桥的最终决定,将是影响天平倾斜方向的,那一颗至关重要的、沉默的砝码。夜色渐深,海潮声隐隐传来,如同她心中那场远未结束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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