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岚见琴清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表情，又看了一眼跪在那儿的女孩，不耐烦的示意她赶紧离开:“行了！现在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女孩如蒙大赦，乖乖的退出厢房。
琴清依旧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璟妍，只比自己小那么几岁，一直以来，自己都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给予她和其他细作不同的自由。可是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的自由，生生夺走了她的性命！
“咳咳……”慕容岚轻咳几声，打断了琴清的思绪，“玖歌成亲那天，有人曾经看到璟妍在街道出没。”
“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琴清不解，这和璟妍可能自尽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慕容岚蹙眉道:“你自己想想，除了让璟妍在必要的时候过来禀报消息外，其余时间她在做什么你知道么？你把她看亲妹妹，她是不是拿你当做亲姐姐？她和玖歌年龄相仿，共同语言更多，她们之间私下有什么瞒着你的事情，你有怀疑过吗？包括这次玖歌成亲，她一个人悄悄跑去送花轿，回来以后就病倒，但是却拒绝看大夫，直到身亡！这一切，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其中的联系？仅凭眼前的一切，你得出的结论真的正确无误吗？”
琴清瞬间愕然:的确，这些她都没有想到过。虽然她和璟妍关系亲密，但是问到这些方面她当真是一无所知！
“娘，我……我不知道。但是，璟妍的死绝对不是意外！就算是她要自尽，总得有个理由！那么，这个理由，你知道吗？”
慕容岚神色复杂的打量着琴清，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有个人肯定知道。其中一些关键之处，也只有找她可以了解到真相了。”
“娘说的是醉清居的花魁夜姿？”
“说的不错……”慕容岚心中盘算着什么，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将百转千回碾成平淡继续说道，“是时候找她问个清楚了……明日找个机会，娘和你一起去醉清居！”
夜姿，想要借我相府的力量重得高位，你必须得服从我们的命令。私下改变计划，或者有意无意造成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可不是我所想看到的！
明日见面，若是与你无关还好，若是有关……这笔账我会记下和你慢慢算！
这一夜，每个人的心绪都不相同——玖歌陷入了自责与无助的深渊，夜姿因为璟妍的离去而辗转难眠，相府里的那两位则是愈来愈深的怀疑……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亥时，慕容岚和琴清一起悄悄离开相府，便装前往醉清居。
那里守门的都是自己人，见到主子深夜造访吓了一跳，忙打开门请她们进去:“主子，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把夜姿叫来，老地方见面。”慕容岚沉声吩咐他。
“是是是！”守门人满面讨好的笑，“这可真是巧了！换做平时夜姑娘挂牌的时候，这么晚去寻她当真是有些不容易！不过今日，妈妈把她的牌子撤下来了，找她就……”
“她的牌子，被撤下了？”慕容岚打断了他。
“对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病了吧……不然放着花魁不挂牌，妈妈说什么也不会愿意的！好歹也是摇钱树嘛！”他继续喋喋不休的说。
“真是啰嗦！”琴清忍不住出声，“娘让你把她带来，说这么多做什么？还不赶快去！”
守门人愣了愣，赶紧快步离开前去寻找夜姿，嘴里喃喃道:“这位少主子……还真是厉害的紧！”
慕容岚带着琴清穿过正厅，沿着一条蜿蜒小道来到一座石室前，熟练的打开盘龙锁，二人进入其中静静等待夜姿。
不消一会儿，有人轻扣石门:“慕容夫人！”
琴清忙上前让门外的夜姿进屋:“外边风大，这么晚打扰夜姐姐倒真是我们的不是，快进来吧！”
的确是反常！
虽说她没有早睡的习惯，可是这么晚了被人叫起来见相府的人，真是第一次！看眼前这情景，相府的两位主子都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要来审问她吗？
还是……等等！璟妍？！
应该不会吧……说句难听的，这只是他们相府的一个下人死了，至于惊动两位主子前来么？
“看你沉默不语，是有什么心事吗？”慕容岚率先打破了僵局，“听说你的牌子今日被撤下来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夜姿面对这个女人时，心里总会产生一丝畏惧——从当年醉清居的花魁，一跃成为相府夫人，除了美貌以外，是存了多少恶毒的心思才能做成这些？
“夫人猜的不错……”夜姿用袖子掩住口部，不自在的咳了几声，“我的身体的确出了些问题，暂时不可以挂牌。”
“璟妍呢？她没有照顾你吗？这孩子是怎么做事的？”慕容岚不满的皱了皱眉，“她是我们段家一手培养的人，怎么可以出了这样的纰漏？这就去把她寻来，我……”
“慕容夫人！”夜姿唤了她一声，随即红了眼眶，声含凄冽，“璟妍她……她已经不在了！正是因为她的突然离去，我才会心有郁结……逝者已逝，夫人不要再责怪她了！”
夜姿竭尽全力演出悲情的模样，心里则在冷笑——慕容岚，你和你的女儿分明已经得到了消息前来兴师问罪，何必在我面前做戏？
慕容岚和琴清对视，同时换上惊讶的面容，慢慢的有些悲伤爬上脸庞:“这么说……我本以为的流言竟是成真了！”
“夫人，清儿……璟妍陪伴我的时间并不短，她的离世我的痛不比你们少……”说到这儿，夜姿已经泣不成声。
因为深夜起床并没有梳妆，她用丝带简单束住了青丝。此刻由于泪水的滑落，她微微低头擦拭，两侧的发丝有些沾在额上，显得分外凄楚。
慕容岚并没有被此情此景触动，她只是注视着夜姿，也以一种沉痛的语气安抚她:“你说的我们都明白……璟妍突然离开，说到这个，真是令人惋惜……”
“慕容夫人，这种事情，我不想惊扰到你们，让你们劳心……所以自作主张埋葬了她……”夜姿啜泣着继续说。
“是吗？倒是有劳你了……”慕容岚眼中晦明变化，终究化作一汪清明，“璟妍毕竟陪伴清儿已久，她的坟墓在哪儿？我们想去祭拜她。”
“祭拜？”夜姿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璟妍当真是有福分，东宫的慎良媛与她私交甚好，你们作为主子也来亲自祭拜她……”
琴清站起身，戴上面纱，焦急的催促她:“夜姐姐，求求你带我去看她一眼吧！她生前最后一面我没有见到，现在……现在真的很想去祭拜她！”
夜姿忙回道:“清儿不必如此！这样实在折煞我！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想看看她，随我来吧！”
慕容岚也戴上面纱，打开石门，略微抱歉的回首冲夜姿说了句:“这么晚打扰你，实在有失偏颇。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清儿和璟妍的情谊，远远在我的意料之外！”
“嗯，我知道了。夫人不必如此。”夜姿低声回应，双手却暗自紧握。
慕容岚！
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话虽然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为了一探究竟罢了！什么心疼璟妍，什么在你的意料之外，通通都是借口！
你所要做的，就是希望从我这里找出一点破绽！
只是很可惜……
你做不到了。
一个已经被埋葬的人，就算你掘墓，也不一定会发现什么！更何况，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你做的出来吗？
带着身后这两人一路走到那片山林，夜姿心里一刻也不得平静，一直在思考等会她们会问些什么，自己又该怎样回答。
终于来到那个小小的坟墓旁了，夜姿心里溢满了悲凉，她突然想起璟妍死前的那些话——
“此刻，我倒是愿意相信你对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自己的私心，没有骗我，一个字也没有。”
“你有你的目的，相府有相府的打算，你们为了共同的利益一拍即合。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斡旋于你们之间，我实在太累了……”
“我知道，你也很累，只是不愿意放弃。你有深仇大恨作为动力促使你走完之后的路，而我没有。所以，我每一天都是行尸走肉，麻木的生活在这世上。生来被爹娘厌弃，终生只能为人卖命，这就是我的路。前不久玖歌嫁入了东宫，我就在路旁看着她的喜轿，当真是风光啊……可是，我一点也不为她开心。同为细作，她只是比我早走了一步而已，要把自己的身心都出卖……”
“你要追求的，我注定帮不上忙了，希望下一个接班人可以比我做的好……现世安稳？哈哈……我璟妍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的确……
你等不到了，即使已经死去，她们仍然不愿意放过你。
这就是，你甘愿离世的不得已的苦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