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落在营帐上，亦落在姜星舟耳边。
方才她弄出的动静，绝非暴雨能遮盖住的。
这个时候僵住不是办法，姜星舟开口道：“你也不必警惕我，你既然这番行径，想必你的人早就守好周围了。”
“我眼下也只想为自己挣得一分筹码，尊上难道还怕我逃脱不成？”
“告诉你又何妨？”
巨远褪下外袍，露出精干魁梧的上身，那肌肉之上，伤痕累累，全是陈年旧伤。
到了这个境界，修士生肌活血，别说伤痕，就是断去四肢，也皆可恢复如初。
巨远身上这般多的伤痕留在，不难看出他是个居安思危之人。
巨远看了他一眼，也不再逼近她，而是往后走了几步，盘膝坐在一处蒲团之上。
“我不知你从何处侥幸得到一缕龙气，但你的龙气微弱，若不是你的龙气微微反抗，我甚至难以察觉。”
“你不知龙气对我的重要性，这几个穴位你记住。”
他伸出右手，先是点在了自己的印堂，而后神庭、哑门穴、巨阙穴、神阙穴、气海穴。
待他快速点完后，姜星舟倒吸一口凉气，凝重道：“你这些穴位，皆是要害，我若照你的方式去点，只怕会大伤元气！”
巨远冷哼一声，面露不屑：“我若是要诓骗你，会用这般明显的法子？”
他顿了顿，说道：“你体内龙气微弱，若你直接点在穴位之上，必然是元气大伤。我给你点这几个穴位，不是让你点，而是要以龙气冲击这几处。”
这番话倒叫姜星舟犯了难，她体内的确有上古灵脉中获得的龙气，但这龙气究竟在何处，她根本不知。
但如今想拖下去，再度激怒巨远后，若无法与他抗衡，那她倒真成了那案桌上的菜肴！
随着时间的推移，巨远的耐心已然耗尽。
他起身掀开身后的屏风，赫然一张白色虎皮完好地铺在地上，毛色光滑，干净如新，似早就备好了一般。
“不要浪费时间了。”巨远似警告地看了姜星舟一眼，“以你体内的龙气，即便是在这时候冲击穴位，也不过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像是卡住了一般，怔怔地盯住姜星舟。
屋内的温度陡然升起，一声龙啸发出，随后隐没在雨中。
而这并未完，随后一声龙啸再度响起，如落下的一道雷！
巨远的瞳孔猛缩，而后的龙啸之声冲破暴雨！
“你！”
在巨远不可置信的黑眸中，姜星舟身后浮现出金龙，周身环绕着金光，而那道龙影……竟然比他的还要凝实许多！
他体内的龙气在此时也被激发，轰然现身。
姜星舟双目通红，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巨远。
两龙相争，这对巨远而言，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穴位残缺的情况下，你居然……有如此强大的龙气？”巨远面色凝重，整个人肌肉紧绷，拉开身后的长弓，瞄准了姜星舟。
嗖——嗖——嗖——
三支箭如此近的距离，爆发出的力量，足以正面洞穿一个闻道境修士！
姜星舟双手架在身前，金戈敷上拳心，化为光芒，落在身前，缓住箭的前进。
“这是姜南的武器？！你是他们的人？！”
巨远怒喝一声，连续再发出几箭。
周围的营帐早已毁去，这般大的动静，即便暴雨掩盖，也很难遮去动静！
“原来是穴位不全，我说怎么还没有全然发力。”
姜星舟体内涌动的力量，引起金戈共鸣，但她依旧能察觉到体内仍有一部分被桎梏住。
巨远双目布满血丝，抽出一根通体流光的箭，箭身血气浓郁，还有着恶鬼嘶吼之声。
他双臂青筋暴起，拉开满弓，对准姜星舟。
不妙！
姜星舟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源种与龙气蔓延周身，她往后一跃，竟然闭上了眼睛。
嗖——
这支箭陡然化为千万支箭，比雷电还要快，带着摧毁天地的力量朝姜星舟而去。
“那我……便只有以力扛之！”姜星舟猛地睁开眼，浑身发力，闪耀的光芒之中。
龙与凤的鸣声交织，直上云霄！
轰！轰！轰！
营帐外的平地碎为尘埃，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整个城池掀起阵阵余波，空中惊雷不断，地面裂缝陡然延伸，宛如天崩地裂，破碎晃动！
“阿星！！！”
暴雨落下，锥心刺骨的声音穿过雨水。
姜星舟艰难地睁开眼，望着空中流光落下，心里还想着：“是师兄么？我什么时候捏碎的符纸……”
楚衡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她，感受到手中温热黏稠的血液不断涌出，他掌心的力量疯狂涌出，钻入姜星舟体内。
“咳咳……你，你为什么喊我阿星？”姜星舟在他怀里虚弱地笑道，她又望了一眼人皇，“他……他是不是死了。”
本就悲痛不已的楚衡，就在此时，突然双手捂头，浑身颤抖，眼中通红犹如入魔。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溢出，楚衡将她死死拥入怀中。
“阿星……阿星……我还是护不住你吗？”
就在此刻，姜星舟眼中一片混沌，所有的景象破碎，渐渐化为一片浓雾。
哪里还有什么暴雨、夜空……人皇？
唯有楚衡，还真真切切的在那儿，只是面上稚气褪却，依旧紧紧抱着她，下颌的清泪，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姜星舟霎时察觉到自身修为全然恢复，只是脑子昏昏沉沉，神识似乎受到了重创。
“楚衡？师……师兄？”
姜星舟轻轻抬手，拭去面前人的泪水，唤了一声。
“阿星……我拿你如何是好？第一次我选择了跟从沈叶，第二次我选择了信任他人，第三次我选择了护住白衣……”
“我做了我曾经以为对的选择，却万万不能接受你的死去。”
竟是如此！
姜星舟确定眼前之人是楚瑾没错，不由得眼皮一跳，轻声道：“那……那我是改变了你的选择吗？”
楚瑾长叹口气，拿出一枚丹药，喂进她嘴里，垂眸道：“你……本就是能左右我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