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影模模糊糊之间，清醒过来。
他睁开双眼，便见到如此一幕。
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眉头蹙成一团，张了张口，却发觉自个儿压根开不了口。
顿时心头几分郁结难诉，气极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姜星舟这才推开楚瑾，慌张地轻咳几声：
“咳咳……那个，姜影你醒了？”
姜影幽怨地盯着她，又恶狠狠地盯着楚瑾。
“我倒是忘了，封了你六识了。”楚瑾浅笑道，点了点姜影身上的穴道。
“封的既是六识，他怎么好像看得到似的？”姜星舟嘟囔道。
楚瑾摆了摆手，柔声道：“那可不知，或许我不善此道。”
“你放开她！”姜影喉头一动，气急败坏地要去拉姜星舟。
楚瑾轻哼一声，临渊剑再度悬停在姜影面前。
临渊剑一出，姜影便如临大敌地望着这柄通体雪白的剑。
他知道，这剑能杀了他。
可他望着姜星舟，死死攥住了拳头。
姜星舟瞪了一眼楚瑾，拍了拍姜影的肩头：“你别急，你方才煞气攻心，师兄是助你稳固自身。”
姜影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瞪着楚瑾。
临渊也没有收回，依旧悬在姜影眼前。
“这是怎么了？你们又不是不认识。”姜星舟扶额头疼道。
“姐姐……我觉得他魔气太重，你靠他太近会伤了身体的。”姜影双目微垂，可怜巴巴道。
“你身上煞气好到哪里去？要说伤人，恐怕还是你吧。”楚瑾眉眼一挑，冷声道。
姜影眸子扑闪，双眸含泪道：“可师兄死了……我师兄死了……”
王寒之死，看来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姜星舟心头一软，轻轻拍了拍姜影的肩，安慰道：“这究竟怎么回事……王寒为什么要这样？”
姜影委屈地望着姜星舟，又看了看楚瑾，没有说话。
“师兄，你暂时回避一下呢？”姜星舟轻咳一声。
按理说，这的确涉及夜玉门的事情，姜影不想旁人知晓，也是情理之中。
楚瑾并不恼怒，反而淡笑道：“王寒？就夜玉门那些破事，猜也能猜到。”
“你说什么？！”姜影也不顾临渊了，手中凝聚血气，就朝楚瑾撞去。
姜星舟猛地一惊，挥手就要挡住姜影。
他如今根本不知楚瑾身份，以楚瑾的修为，若真是惹恼了，指不定会伤了他。
姜星舟立马将方才之事告诉楚瑾。
楚瑾皱眉听完，却仅仅是平静地望着姜影。
“这世上，总有些人认为自己做的一切，是为了他人好。”
忽然，整个场面安静了下来。
姜影站在了楚瑾面前，满脸尽是挣扎之色。
楚瑾没有停下说话，而是继续道：“你也知道。所以，你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
棋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星舟敏锐地捕捉到姜影的心绪大乱，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王寒之死。
或许，他内心比想象中更为强大。
“夜玉门修因果，在我看来……本就不必刻意为之。”楚瑾淡淡道，“然而……所有人，都认为自身不可沾染太多因果。”
“固然夜玉门有人清修成仙，然而在我看来，却不尽如人意。”
“你休要大放厥词！”姜影怒道，伸手就要去抓楚瑾的衣领，“你懂什么？师父与师兄修炼因果，付出了多少？！”
楚瑾脚步一动，身影明灭，嗤笑道：“当年只觉有趣，记了一下这种因果之法，可惜……他并未悟透。”
姜星舟眉心微蹙，楚瑾分明可以好好说话，却要用这种话语刺激姜影。
“你怎会知晓这么多？”姜影此时却反而冷静下来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楚瑾。
楚瑾道：“风音给你二人的修行之路全然不同，你天赋异禀，自然走的是夜玉门过往的路——斩因果。但王寒不同，她虽位居金信榜杀手前列，但她的天赋实则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
姜星舟不禁愕然抬眼，以王寒多次刺杀来看，她实在是一名难缠的对手。
若非先前王寒急于分出胜负，长此以往，定然令自己头痛不已。
“虽然平庸，但她先天的感知力却是一绝。”楚瑾道，“因此，我猜风音是想让她走另一条路。”
“即是……入因果。”
姜影金眸一亮，面色复杂道：“看来你的确是知道不少。可惜师兄……似乎并未领悟到师傅的意思。”
“不错。”楚瑾颔首道，“她似乎以为自己是为你铺路的。”
“并非如此。”姜影打断了他，“师兄只是……不想我重复师父的旧路。”
“当年师父因为不曾斩断因果，才令自身受因果反噬，五窍尽失……虽已治好不少，但想再进一步，已是断无可能。”
“师兄从未将我视为眼中钉，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绊脚石。她只是……想看着师父的愿望，在我身上实现。”
姜星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如此多的故事。
她不禁叹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王寒认为你斩因果的决心不够，她要逼你一把。”
姜影点了点头，眼睛略有湿润地看着姜星舟。
楚瑾走到姜星舟身前，面对姜影淡淡道：“看来你对斩因果的决心不够。”
“也好，我认为斩因果虽然妥当，但并不是条好路。”
姜星舟有些惊讶地望着楚瑾。
她知道，楚瑾是在指点姜影。
见姜影脸上阴晴不定，楚瑾又迈了一步，指了指姜影别在腰间的金信榜令牌。
“这令牌之中，尚有一丝残魂。”
姜影猛地握住令牌，小心翼翼地端详起来。
很快，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太微弱了……我若是不用因果之力仔细捋顺，根本发现不了！这是……师父的因果之力！”
楚瑾点头道：“这恐怕是，王寒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将令牌踹进怀里后，姜影垂头丧气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这不重要，你认为我应该走‘入因果’这条路吗？”
“我喜好博弈，但从不替人做决定。”楚瑾笑道，“只是以风音的能力，没有一丝机会令王寒重活。”
姜影低头摸了摸胸口，沉默良久后，他眸中仿佛溢出光来：“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