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文典的脸色有几分羞窘,但恪尽职守般给琳琅撑着伞。
任由小雪飘落在自己的身上,心情起起伏伏。
作为新女婿来宁家,浑身不自在。
如果不是他穿的比较体面,一身村里罕见的羊绒大衣,搭配着真皮靴,剪了时兴的发型,还以为是跟在琳琅身后的随从。
这存在感……也是绝了。
宁苏苏瞅了琳琅许久,小眼神差点黏在她身上,看了四五年,还是没看够。
她后知后觉地冲没有太多存在感的费文典叫嚷。
“文典哥,你咋不留住俺姐?俺姐都跑去封二家去了!”
她不怨琳琅,表姐是被她爹半嫁半卖到了费家,身不由己。
宁苏苏觉得,以琳琅的长相气质以及眼光,未必看得上费文典。
只能叹命运弄人,咋变成这样了?
费文典嘴唇蠕动,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知道自己对不住绣绣。
他在意绣绣的清白,没想象中爱她。
费文典微微垂头,心下思忖:既然已经阴差阳错地娶了琳琅,就要对她负起责任。
不然,就是害了两个无辜的姑娘。
宁学祥瞪了一眼苏苏,嫌弃她多嘴多舌,随即对费文典招了招手。
“外头的雪下大了,进来坐吧。”
费文典礼貌性地点点头,随即收起遮风雪的伞,下意识地看向琳琅。
“琳琅,你和文典快进来吧。”
宁学祥重新看向自己的外甥女,客套地招呼。
他心里有谱,大闺女跑了,外甥女心里估计也有怨怼。
但是宁学祥也不曾后悔,倘若重来一次,他还这样决定。
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都是天杀的马子,怪不到他宁学祥的头上!
琳琅回来这一趟,自然不是来看老舅宁学祥,她对这个老头没什么感觉。
虽是这个世界的舅舅,但没啥感情。
宁学祥在意他的土地粮食还有银元,其次才是妻儿兄弟。
琳琅这个外甥女,真算不得什么。
琳琅对宁学祥没感情,也没有怨怼之心,好歹也被便宜舅舅养了四五年,虽然不是什么锦衣玉食,但也没饿着冻着。
自昨晚替嫁,琳琅和宁学祥之间的因果也没了,谁也不欠谁。
“琳琅,俺知道俺爹对不住你,你受委屈了。”
眼见宁学祥迟迟没有得到回复,面露尴尬和不悦,宁可金一脸愧疚地站出来。
他真后悔那日不在,没有拦住他爹的瞎操作,爹竟然糊涂地逼着琳琅替嫁。
费文典虽然不是啥浑人,但琳琅对他又不熟悉,未必会喜欢对方。
听媳妇莲叶私下说,爹是用五年的养育之恩逼着琳琅替绣绣嫁去费家。
当晚琳琅是极其不乐意的,眼圈都红了,如果她不嫁,那么苏苏便要替嫁。
娘舍不得苏苏替嫁,一直拉着,对爹发狠话,这才勉强拦住了。
只可怜琳琅抱着一个包袱上了花轿。
“表哥,既然绣姐不在,我回去了,这是给你们带的东西。”
琳琅看了眼费文典,费文典会意,朝赶车的小青扬眉。
小青忙不迭将备好的礼物依次拿了出来,除了宁学祥,其他人都有份。
筐子将礼盒抱了个满怀。
“琳琅,是你舅不地道,往后的日子你…你和文典好好过。”
宁郭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想到苦命的绣绣,看着琳琅,忍不住轻叹怅然。
“琳琅,俺不怪你,你不替嫁,俺也会被爹哄骗着嫁过去,娘说了,是俺爹不做人,毁了俺姐,又赔了你!”
宁苏苏是个极其单纯的性子,但也明白事理,她怨的只有她爹宁学祥。
宁学祥黑着一张脸,实在听不下去,正想呵斥几句,却听琳琅淡淡道:“舅舅养我几年,也算报答了。”
“我回去了,嫂子在家还等着。”
琳琅语气淡淡,斗篷风帽下的精致小脸玉雪晶莹,无悲无喜,转身上了马车。
费文典抿了抿唇,心里滋味复杂,跟着琳琅上马车,全程没有多余的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都显得多余,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车轮子轱辘轱辘,在雪地上一路碾压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马车内,气氛略显沉闷。
费文典好几次想开口,对上琳琅那张清丽微冷的侧脸,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憋了许久,清秀老成的脸庞憋得通红,方才咬咬唇,一字一句道:“俺知道…俺配不上你,你也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俺。
但如今咱们拜了堂进了洞房,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俺希望…希望好好照顾你。”
琳琅闻言,微微侧过脸看向费文典,这个男人看着有几分优柔寡断的气质。
但此时眼神分外的坚定和黑亮。
“你这么快忘了绣姐?”
琳琅直视费文典,语气有几分嘲讽。
费文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认真地回答:“俺娶了你,就不会再想其他人,是俺对不住绣绣,俺和她有缘无份。”
他见了琳琅第一眼就恍若天人,第二眼就魂不守舍,又是羞愧又无法控制。
既然和绣绣没有做夫妻的缘分,费文典索性也不强求了。
与其说费文典听了嫂子的话,不如说他自己在心里面说服了自己。
琳琅睨了费文典一眼,没有说话。
回了费家大宅,琳琅还没下马车,就听到费左氏爽朗的笑声。
“文典,琳琅,你们回了,快进来,外头冷着呢,嫂子给你们烧了炕。”
费左氏欢欢喜喜地上前,亲热地牵着琳琅的手,又对费文典满意笑道:“先前还担心你把媳妇丢了,好歹把人带回来了。
宁学祥不把琳琅当宝,嫂子愿意拿她当宝,多好的姑娘啊,不是谁都有福分娶。”
费文典赞同地点点头,偷偷看了一眼琳琅,面上有几分羞赧的红晕。
“嫂子,俺以后就是费家的媳妇。”
琳琅对费左氏的观感不错,费文典这个男人勉强还行,看着不算讨厌。
人长得不丑,听说在洋学堂学了好多年的书,肚子里的墨水不少,斯斯文文的。
不算多完美,但对她挺坦诚实在的。
“有你这话,嫂子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了,以后啊,让小琴伺候你,想吃啥,就吩咐小琴,让厨子按照你的口味做菜。”
费左氏暗自松了一口气,亲昵地拍了拍琳琅的手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琳琅这般的样貌,肯定能留住文典的心,以后生的娃也漂亮。
“谢谢嫂子。”
琳琅乖巧地点头,从前她在宁家虽然有的吃喝,但绝对没有资格点菜。
有啥吃啥,而不是想吃啥点啥。
“谢啥?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嫂子教你理账管家,这个家迟早是你和文典的,你和文典好好地过日子,嫂子比谁都高兴。”
费左氏边说边拉着琳琅的手往院屋走去,语气喜气洋洋。
费文典落在她们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全程没有说话的机会。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嫂子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