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章奴克制内心的兴奋，颤巍巍地揭开信封，抽出一张白纸，上面是一副简陋的画。
黑色的杂草上面站着一只羊，外面围着一圈小树桩子。
简单、简陋、陋逼地不像话。耶律章奴感觉自己被涮了。
“柳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的主意就是一副简陋的画？本都督时间宝贵，名人字画、玉器古玩，数不胜数，没有闲工夫跟你在这儿凭空欣赏大作。”耶律章奴斜眼看着柳哲，嘴巴撅上了天，认定这就是柳哲的手笔。
原本以为是个王者，没想到是个弟弟。
耶律章奴期望高，失望大。
双手相拢于宽大的袖袍之中，柳哲抿嘴一笑：“析津府地大物博，良田皆种谷物。若圈起来长草，想必更加茂盛。再放几只羊，岂不美哉。”
老子点得够明白了，再不懂，就是你这货呆、蠢、笨。
“让我自己养羊？”耶律章奴惊暴眼球，尚未想过此法。
柳哲缓缓地点点头，不骄不躁：“嗯~，建议你圈地养羊。”
“一斤羊毛可以换五斤粮食。你析津府辛辛苦苦能出产多少粮食。躺着养羊，薅羊毛，出产的利润是你流汗苦干的五倍！耶律章奴大人，能权衡利弊的吧？”柳哲将耶律章奴一军，是个正常人都经不住如此泼天的诱惑。
耶律章奴比正常人更正常。即使前面是个坑，他也要往里跳。
柳哲笑了，看着耶律章奴脸上不由自主地抖动的肌肉，知道大鱼咬钩了。
柳哲挖的不是一个坑，而是一个巨坑，能埋葬整个契丹帝国。
“柳公子确定可以提供如此巨额的宋钱？”耶律章奴已经在心里盘算，幽云大都督，总督十六州军政，地域逾十万平方千米，人口逾百万。圈地养羊，每年羊毛产量可达百万斤，价值千万贯宋钱。
对耶律章奴来说，是天文数字，几乎抵得上契丹岁入！大宋繁华如云、登峰造极，岁入也就比这个多几倍。柳哲莫不是在坑我？
柳哲眯缝着双眼，眸光狭长，看穿了耶律章奴的疑惑，轻轻摆手：“大宋跨州连郡，人口万万，每人掏出一贯来，都能填海造陆。羊毛柳哲自有大用，现在不便公开。再多的钱，柳哲也可以出得起。耶律章奴大人是在质疑柳哲？”
柳哲要用话拍拍耶律章奴，想干大事，畏头畏尾。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成功往往伴随着风险。而风险越大，预示着成功越大。
人的野心一旦被激起，就很难再平抑。耶律章奴的勃勃雄心已经扎根心底，发芽、膨胀，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胀死。
那是后话，眼前的利益该搂还是要搂。
“既然如此，总得让我看看诚意吧！不能两片薄唇，轻吐狂言，我析津府百万人口就改弦更张，弃耕种草啊！”耶律章奴要好处。
“柳哲忘记说了。析津府外，不光有荷枪实弹的一千亲卫，还有价值十万贯的金珠宝贝，权作定金。”柳哲将赵佶从南京带回来的百万贯钱财扣了十万贯，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要想让耶律章奴乖乖地听话，甜头不能少。
“痛快！柳公子一向是爽快人。羊毛的生意，本都督跟你做了。”有钱好说话，耶律章奴眼角都笑成了弯刀。
喝~呸！
老子是那么随便跟别人做的人吗？
老东西，说话别整歧义。
登上析津府的城楼，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狼旗迎风招展，北望疆土，无限辽阔。
“耶律章奴大人请看，城墙下面，就是十万贯金珠宝贝。”柳哲拍了拍手，矗立在马车旁边的亲卫将十几口红漆大箱子打开，排成一溜，金光耀眼。
唾手可得十万贯。耶律章奴喜不自胜，眼睫毛都颤动着：“柳公子豪爽，全然不像一个南人，倒是符合我们北人的性格。”
别跟老子套近乎，扯那些没用的。见钱眼开的渣渣，迟早要你亏地当裤子都还不起。有你哭的时候。
柳哲一心想着燕云十六州，越近心越紧。自秦始皇帝四海一、天下统，历代有为君王无不把天下一统看作己任。
一寸山河一寸血，寸土不得分裂出去。谁敢动分裂的苗头，立刻派兵洗地，灭得你寸草不生。
大宋啊大宋，让千人万人揪心啊！燕云十六州，何日才能夺回，归入大宋行政序列，让版图完整无缺。
叹~！叹~！叹~！
“耶律章奴大人，定金已付，圈地令是不是可以下了？”柳哲争分夺秒，再多一刻都不想等。
耶律章奴猝然一惊：“现在？”
柳哲淡然地点点头：“现在！”
老子可是带了十万干货，你还想搪塞老子？！
“可以！宜早不宜迟。现在圈地，秋季可以收获第一批羊毛。稳赚不赔。”耶律章奴要当场写个布告，晓喻燕云十六州的百姓。
“耶律章奴大人，此等布告，要等到猴年马月，圈地没圈过吗？”柳哲满心嫌弃，办事效率比大宋那帮冗官也强不到哪去。
“圈地？以前多是去草原，哪里在中原腹地圈过。听闻柳公子的口气，想是有更简便的办法？”耶律章奴斜眼看着柳哲，正好可以省点心。
“唔~，方法有。更快、更好、更有效率。只需派出骑兵，擎着契丹狼旗，一箭之地，为一圈。一天之内，圈遍燕云十六州。”柳哲没骗耶律章奴，这招来自满清鞑子。
鞑子喜欢这么圈地，效率快、成果多。八旗铁骑扛着大旗，插在哪里，哪里就是私人田产。给汉民带来了无尽的屠戮。
臭名昭着的清初圈地运动。
正适合拿来用在燕云十六州。
“妙，太妙了。柳公子果真才高八斗、聪慧过人。”耶律章奴捻着胡须，志得意满。
“不过，柳哲要提醒耶律章奴大人，此法虽快，若处置不当，容易造成大规模流血冲突。百姓重视的，始终是手里的土地。圈占的同时，也要有相应的补偿措施。”柳哲要为燕云十六州的百姓考虑。
他们多是汉人，被契丹人统治、奴役上百年，苦难深重。他年领王师、踏析津、驱契丹，燕云还是大宋的版图，百姓还是大宋的百姓。
百年游子，归家之前，少受一点创伤。